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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以伪爱情去证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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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以伪爱情去证明爱情
作者:佚名    阅读来源:南方都市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10-3

  《我和你》,长篇小说,韩东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

  评分:★★

  鉴定:作者无力去戳穿生活的本质与缺陷,反而以爱情的名义向读者兜售他的“光荣”

梦想,以伪爱情去证明爱情。

  作家们总不放过任何机会鄙夷这一种爱情:除了死亡的必然分手之外,在世俗生活中灵肉长相厮守或者精神长相厮守的爱情。中国作家们总是认为分手的情感、单恋的情感、失恋的情感、占有肉体控制对方灵魂的情感、有高有低的情感、互相贱卖互相摧残的情感才叫爱情,神经质的爱情才具备文学价值。

  这种沉溺于分手的情感书写,也得到了评论家的首肯,他们认为那种恒久坚贞的爱情只是爱情信仰的神话,是不堪一击的神话,而《我和你》(韩东)则拷问并戳穿了爱情的神话,这也难怪,人们都在埋怨这是一个缺乏信仰的时代。为什么缺乏信仰?恰恰就是那些霸道偏执的欺与瞒、吹与捧扼杀了我们的敬畏之心偷换了我们的基本信仰,谎言说得多了,自己都信以为真了,真正值得坚持的信仰唯有退隐。比如说《我和你》中徐晨对前妻、朱晔、苗苗的感觉,特别是徐晨对苗苗的感觉,陶醉的时间长了,徐晨与作者都认为那就是爱情了。但我要说,《我和你》确实描写了一种生活:用一种非常陈旧的救世主的思想反映了一种非常自私的生活,一种与爱情无关的生活,只是这种生活偏偏又是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习以为常的真实谎言。最不可理喻的是,作者无力去戳穿生活的本质与缺陷,反而以爱情的名义向读者兜售他的“光荣”梦想,以伪爱情去证明爱情。这对读者又有什么好处?

  《我和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爱情的伪命题。对于徐晨与朱晔的六年交往,作者的笔墨重点放在朱晔的性冷淡之上。有性冷淡的压抑,两人的分手几乎是必然的。我们不得不承认,无性的爱是脆弱而绝望的。对于这一点,我赞同作者的诚实。但徐晨在朱晔去新加坡之后,马上对苗苗采取了系列动作,并果断地给朱晔写信提分手。这种断然的举措固然是因为缺乏性,但也可能是徐晨与朱晔之间根本不存在爱。而后来苗苗离开徐晨之后,徐晨又刻意定时给朱晔写信,并不在乎对方是否收到是否回信,这种抒情的方式显然就是过分矫情和自我陶醉了。作者塑造了一个没有话语权的性冷淡女人,而恰恰是这种沉默泄露了徐晨对朱晔的伪爱情。

  类似的故事情节也发生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苗苗。从徐晨与苗苗交往的整个过程中,可以看出徐晨的每一个细节都相当刻意,尤其是与苗苗做爱、与苗苗分开后的情景,都是作者极力渲染的。比如说一夜做了四次爱,“我们都很陶醉于有关的数字”。除了这些数字,徐晨还陶醉于在朋友面前表达对苗苗无微不至的“爱意”。当然,最让徐晨陶醉的是分开之后的迷茫与痛苦,从91页到107页(藕断丝连的阶段),徐晨陶醉的是闭关的状态,闭关的时候冷静写下伤心的日记,以便日后可以让苗苗检阅他的伤心。而从244页到260页,徐晨达到陶醉的高峰,他总结出自己如何“爱”如何对待“爱”,对爱与被爱的力度进行精确计算,并对“爱”进行哲学思考。至于苗苗的身心去向,则不是作者和徐晨继续关心的问题。我想,徐晨不是爱上了苗苗(如果是爱情,在爱人之外的肉体上偷欢之际一定会多多少少心存内疚),而是爱上了爱情的思考方式,或者说,他爱的是爱情的感觉、做爱的感觉、失恋的感觉、痛苦的感觉,而不是苗苗这个人。换个通俗的说法来解释,大词人柳永“奉旨填词”,他爱的不是佳人,爱的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风景感觉、“奉旨填词”的行为状态。事实上,真正身处离别与失爱状态的人,是无暇顾及什么千里烟波、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从文学的角度来讲,他确实是成功的典范,但他的作品永远无法成为伟大的文化经典,或者说,缺乏人文价值。

  所以,徐晨无法理解苗苗,他不知道苗苗究竟是爱还是不爱(作者的表述也相当混乱),自始至终,徐晨都很享受自己幸福而忧郁的样子。整部小说,都在围绕徐晨自我陶醉的感觉展开。作者并没有给予苗苗言说的空间,作者把她放逐,她最后远走英伦。由于对爱情进行了概念偷换,徐晨“爱情”理念下的女性形象显得单薄片面。从话语的角度看,韩东把女人分为沉默的女性、疯癫的女性(苗苗的母亲)、不可理喻的女性(苗苗);从欲望的书写看,他把女人分为禁欲的女性、纵欲的女性。这种潜意识的女性身份界定,显然缺乏一种对人的完整性的理解意识,也注定《我和你》精神向度的绝对缺陷。

  相比之下,《我和你》对情欲的态度远不及被韩东批评的某些“情色小说”诚实;而小说中的徐晨比“私小说”的系列主人公更加自私、自恋、自虐。把自恋、自虐、施虐换算成两情相悦的爱情,一直是中国士大夫的“光荣梦想”,《我和你》暗合了这种情爱观,这也是我之所以说《我和你》思想陈旧的主要原因。韩东认为长篇小说即是生活本身,但这一次,恰恰是他对生活幻觉的过于依赖,损害了小说本身的价值。

  缺乏人的完整性意识,缺乏对个体的生命感觉的体悟,这是很多当代作家书写世俗生活的通病。当一个时代的文学对基本情感都已经没有敬畏之心的时候,连诗人与作家都对人类基本情感失去把握力之际,肯定是信念被践踏的时代。在对信念施虐之际,正是罪孽肆虐的开端。

  一个缺乏思想高度的作者,是很难写出思想丰美、超越世俗、有文化价值、有关怀意识的文学作品的,他能做的,也许只能有限地摹仿生活,摹仿那些与真相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影子中的影子”。尤其可悲的是,小说主角、小说作者、评论家竟把这影子当成真相了,足见这个时代的贫乏。

  爱情不是神话,爱情是神圣的心灵信仰、世俗的精神慰藉、生活的身体契约。两个人的爱情需要坚守,不需要戳穿,被戳穿的肯定不是爱情。

                                               文/胡传吉(在读文学博士)

 

   评分:★★★

  鉴定:精彩的地方仍然精彩,而没有解决的问题仍没有解决。

  韩东小说中的平静,是无法模仿的。这种平静有时候如此动人,并且理所当然,忍不住让人追究它的原因,而韩东本人想做的也正是如此。《我和你》,这部小说的名字是征集

而来,它是一个主题——爱情——的投射,然而,它显然暗示着超出爱情的可能性:我,你,被一个连词绑在一起,犹如被一种关系绑在一起。在这部小说中这种关系是爱情,然而被强调的并不是爱情,而是“我”、“你”有“关系”这件事本身。如此来考虑题目,少数显然潜藏伏笔的细节和情绪的爆发、以及第四部那些冗长的思想和回忆中突然沉默不语的“理智”,就有足够的理由被认为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从《反标》一类的早期作品开始,韩东的小说对大叙事就有一种不可缓解的敌视,带着要与之斗争终身的阴郁神情;在《我与你》中他不但没有放弃这种敌视,而且将它埋藏得更深入、更策略化。从人类最亲密的关系——情侣的身上嗅到镣铐味:如果韩东要达到的目的仅仅是这个,那么它成功了;如果韩东作品始终不渝地怀疑曾想要到达某个彼岸,那么第四部末尾已经宣告这个意图的失败。韩东在小说卷首的引用——朱文的诗句中病人形象的出现,以及病人眼中相互矛盾的景象、心中强烈坚贞的感情,可以作为韩东写作心态和目的的一种写照,也可以作为对薇依引文的一个具体的注释;而相对应地,他对薇依的热爱起码因为两个共同点:对人与人(或人与神)之间悖论式的紧张关系的热爱,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的不自由感。在挣脱和自我束缚的选择之间,人物扭曲着提出了问题。

  男主人公是一个35岁的男子,而女主人公是一个女大学生。从情节主线来观察毫无可评价之处,几人茶余饭后对邻家的猜测便大抵包括这些内容:盲目的爱情,性生活的矛盾,相遇和相处,男方的前女友与女方的前男友……但这些内容,对于每一对恋人的情绪来说都是有效的捕鼠器,关键在于布置。韩东小说运用的很多技巧,实际上属于诗歌:细节的随意安放和模糊的布局;事物按照某种序列带着丰富的面目出现。他的作品内在结构也类似于诗歌:在伟大的卧室的周围,才布置着生活。人物出现的大多数场景除了卧室就是餐馆、酒吧,他不擅长、也并不乐于操控大规模的局面。占篇幅甚多的、流水账一般的户外集体活动总被他一笔带过。爱情关系是故事的发动机,也是流水账的排泄者,韩东不惜任情节散布而不进行修剪,这是一种诗人化的、厌恶严谨的懒惰,也是对“主题创作”的厌倦所致。从思路上来说,韩东肯定不属于头脑里布满情节网络,严谨、缜密,以实现情节阴谋为乐的那种蛛形网小说作者;也不属于那种凶猛、庞大、恐龙般不顾忌时代、直来直去的小说家。他的才华在于营造一个出色的小说氛围,而他遇到的问题也正是过于散漫的情节所无法回答的,不得不在第四部用大篇幅的思考来填补这部小说中观念过于软弱的缺陷:对一个长篇来说,这种处理并不令人愉快。

  从这部小说来看,韩东仍是韩东:精彩的地方仍然精彩,而没有解决的问题仍没有解决。他的注意力几乎没有挪动一步,而是陷得更深。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毋庸置疑,变化尽管不保证成功,却带来希望。《威尼斯之死》中,艺术家主人公为美而献身——按照托马斯·曼的理解,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也就是为美而献身,现实主义时代的主人公还没有学会变化成甲虫的本领。同理,通过解析“爱情”或“权力关系”使读者亲历快乐、痛苦、思索、相互折磨之余,韩东也无法给我们提供更多的东西:尽管他依靠敏锐和善思深深陷进这个故事之中,但我们看到的仅仅是困境——这部作品中光芒灼眼,但细碎而茫然。

                                                    李云鹏(书评人)

  

 

  评分:★★★★

  鉴定:韩东的写作提供了一个路径——从狭窄进入而达至广阔。

  读《我和你》让我感受到爱的期许,爱的施与,爱的狂躁与爱的迷惘。

  作家徐晨对大学生苗苗一见钟情,焦灼地期待能与苗苗再度相逢。当终于有机会可以和苗苗在一起后,徐晨欣喜若狂,随即开始不断地“给”苗苗以“自己”的爱。期许——重逢——施爱——嫉妒——纠缠——受伤——痛苦——再纠缠——再受伤——再痛苦——直到沉溺,无以自拔。小说细致地描写了苗苗对“我”的伤害与我的宽让。当苗苗穿着“我”下午给她买的新皮鞋,狠狠地踢了我几十腿;又把茶水泼到我身上时,“幸亏我穿着棉袄,吸水性能好,并无大碍,况且那杯茶已经凉掉了,杯子不大因此水也不多”。当我忍无可忍地抄起电话,对反复无常的苗苗不断咆哮、叫骂后,不禁又悲从中来,“我多么想把电话拨过去,告诉苗苗,其实我是多么地爱她啊!但最终也没有这样做。一个人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天就渐渐地黑了下来”……

  可是,当痴狂的爱所带来的那种细密的、潜隐在琐屑的日常生活中、挥之不去的疼痛不断袭来时,人该是多么的无奈。徐晨不时为心造的幻影所魅惑,病态地向所有的朋友诉说自己无法遏止的爱恋。小说写道:“和苗苗分手四五个月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我觉得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觉得过不下去了。而一天当中,晚饭前后是最绝望的。吃完晚饭,我无法在家里再待下去,必须出门。我也知道不能再找朋友们聊苗苗了,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没有人愿意见到我,但这个门我还是必须出的。往往是我来到了外面的街上,一边走一边盘算,谁那里我刚刚去过,谁已经有两天没见了,谁的耐心比较好,谁已经快挺不住了,我的心里有一本账。就这样,我把所有可能说上话的朋友都想了一遍。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没有人可以找了,我不免惶恐起来,脚步也随着慢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爱的悲伤无处诉说,爱的绝望无人倾听,这是徐晨的悲哀,是朋友们的悲哀,也是所有人的悲哀。因为“爱情的不成功缘于我们天生的贫乏。我们多么渴望得到别人爱,又怎么可能去爱别人呢?”“(爱情)是我们的时代最为著名的神话之一。一方面,它比任何其它的神话都来得纯洁——在道义和舆论上,也在实践中。同时它也最为普及、深入人心。由于它相对便捷和轻易,实际上成了胸无大志者的最后栖身之所。”

  与韩东小说叙事一贯地节制、单纯、简约、明晰、超然相一致,《我和你》的叙述视点始终围绕着徐晨和苗苗这一男一女,这种叙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清晰有效的观测点,让我们看看“我们”到底是如何爱和如何看待爱的。韩东的理念是:“环顾身处的世界,只有这献身、去死的愿望真实无欺。”“爱就是牺牲,就是削弱和消耗自己的一种愿望。”

  在众多的作家走入历史的时候,走入宏阔的时候,韩东走进了个人,走进了狭小。《我和你》告知的是:作家在虚构的世界里,展示个人之爱、家族之爱与人类之爱时,究竟怎样去做才是生命的、思考的、审美的、创造的?韩东的写作为之提供了一个路径——从狭窄进入而达至广阔。因为“爱是我们贫贱的一种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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