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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阿来专访:文学之于我是一种命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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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专访:文学之于我是一种命运(4)
作者:佚名    阅读来源:北京青年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5-22

  记者:那现在呢,你在成都这样一个城市有了一份很从容也很充实忙碌的生活,现在你跟你的嘉绒故土是一种什么状态?你现在肯定很少再那么走了吧?

  阿来:不需要再走。之前的那些走,当然同时会兼顾到一些具体的,要一些资料、一些接触啊。但更主要的,不是这个原因,因为如果仅仅是为那个我就可以坐车去,我用不着走路去。主要还是心灵的需要,每一次走肯定都有一个心理上的需求。现在我是换了一个方

式,我经过训练我可以通过写作来解决这个问题。而那个时候还不行,也许是因为那种表达能力不够,写了之后还跟没写一样,所以还得用那种方式去解决。

  现在第一,材料足够了,第二个对这块土地的认识已经得到确认,你不管走到哪儿去,它都还在心里。所以不需要。但是我觉得将来恐怕会有一次,都不是为了写作,在我老去之前,我恐怕会把整个青藏高原,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再走一次。50岁以前吧,或者是60岁以前。只是那个时候徒步恐怕有问题。我是觉得跟这个土地,肯定需要一个告别式,肉身的告别。之后我可能还可以苟延残喘活上一二十年都说不定,但是那个时候没有那个行动能力了。所以,一定要人还在壮年、没有老去还有行动能力的时候,有一个很具体的告别。

  文学之于我是一种命运,所以我才如此珍视天赋的才能,不敢滥用

  记者:在《大地的阶梯》里读到你这样的表达:“现在,总是遇到很多人问我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对本地文化与本族生活有过很好表现的作家,为什么最终却要选择离开。答案非常简单,不是离开,是逃避。对于我亲爱的嘉绒,对于生我养我的嘉绒,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更多美好的记忆。”读上去有一些伤逝和沉痛在。

  阿来:很多东西它就是在慢慢地消逝,留不住的,你最多就是有点惆怅。现在的生活状态你过于深入之后你发现确实,它就是少了一点什么。于是你写小说,你讲那个故事,其实是在挽留一种价值。如果说《尘埃落定》里头有什么东西的话,其实就是我写在“后记”里的:“在一种形态到另一种形态的过渡期时,社会总是显得卑俗;从一种文明过渡到另一种文明,人心猥琐而浑浊。血性刚烈的英雄时代,蛮勇过人的浪漫时代早已结束。像空谷回声一样,渐行渐远。”就是我觉得今天生活当中没有了这种气质很可惜。现在在都市里我们做商业,预算、结算、收益、成本,很琐碎,这个地方不可能浪漫主义。但过去的人生活简单,面对生死时候他考虑得很少,那么就容易敢恨敢爱,敢生敢死,英雄主义。一定是在一个比较铁血、比较严酷的时代才能出现这种强悍的精神。这个才是真正的浪漫。

  今天的人坐在小酒吧里头点一个小蜡烛,说一遍“我爱你”,或者是“我们要不要去开房”,这个就叫浪漫。然后就用啤酒把自己灌醉,几杯喜力下去自己就醉了。当然你就觉得很可怜了。当现在的人把浪漫就理解成这样的东西之后,你确实觉得,唉,我们的生活是不可能再生长这样的东西了。

  记者:那就用文学把它留下来?

  阿来:对。我就觉得也许今天这个社会,只有在文学里,它有可能恢复到那个可能的状态里头去。其实它对我就是一个心理补偿。所以我为什么说文学是为自己的内心,它首先是一种情感的需要。我不能天天写作,但是我也不能一直不写作,到一定的时候如果不写,恐怕整个人都会失衡。它其实就是一个情感宣泄,是自己让自己充实,自己让自己内心比较丰沛,甚至是比较平衡的一个东西。至于外人怎么看,其实是无所谓。

  记者:如此说来,拥有文学是不是一种幸运?

  阿来:我认为是。而且每个人道路不一样。我出生在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离所有的地方都那么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没有上过大学,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任何人说从文化上给你支持,都是你主动学,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当我做每一个选择的时候,都好像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很神秘的力量在支配。比如那时念完小学,大部分人就回去放羊、放牛了,在藏区这是很自然的。而我突然那个时候就生出那么一股劲儿来,坚持要上中学,夏天上山采药、冬天上山打柴一点点来攒学费。为什么要这样,现在我都想为什么,这个力量从哪里来的?

  又比如刚开始接触文学的时候,县城有一个小图书馆,站在一个巨大的书架前,我抽下来的书一定是最好的那一本。那么多小说里头,别人拿下来的是王蒙、刘心武,我拿下来的是海明威、福克纳、惠特曼。就很奇怪,没有人告诉我,那个时候我也确实没有办法区分高下,但是我一打开,就都是那些经典的,这个没有办法,真是像上天指引一样。后来,当我在那样一个地方读了那么多东西之后走出来,我发现我跟中国最好的那些人读的东西,没有区别。而且他们是可以互相交流,互相传递。我没有,我完全在一个封闭的状态下。我感到的幸运更多是在这方面。我因此而对这个命运感恩。

  记者:可能有一些人就是生来在某个方面天赋异禀。比如杨丽萍之于舞蹈。

  阿来:对,有一点。那些在某一项才能中特别杰出的人,如果说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后天习得的,我是不相信的。从我的写作看,我觉得这么些年我还是很严肃地对待,但是跟别人的那种写作比起来,我觉得我简直在游戏一样。为什么?现在我自己有时候想都想不通。我想可能还是宿命论那个解释,命该如此吧。

  记者:可能文学对于您来说也是一种命运?能这么说吗?

  阿来:差不多。所以如果它要让我受苦,我就受;如果它要让我飞黄腾达,也可以。但至少它现在既不是受苦也不是飞黄腾达,第一这个过程让我幸福。第二,手头比较宽裕,也很好。

  所以我确实是对这个东西,才能,很珍惜,我觉得我不能滥用。如果它真是一个天赋的东西,那更不能滥用。一定要很小心,不要让它浪费掉。所以那些可写可不写的,可要可不要的,我都让自己放弃,因为我没有权利去挥霍。

(编辑:临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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