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类小说，当它一直以一种缓慢的节奏叙述情节的时候，能让人继续读下去的欲望就变得分外简单———这样的小说何以受到那么多人追捧？被搬上银幕之后还可以获奖无数？无论如何，法国人塞巴斯蒂安·雅普瑞索所写的《漫长的婚约》就是这样的小说：它在出 版的1991年就曾让法国文学界激动不已，而到了2005年，有法国奥斯卡之称的恺撒奖，又把五项大奖颁给了由它改编的同名电影。就在本月，伴随着影片在国内的公映，这部长篇小说中文版，也由辽宁教育出版社同步推出。和法国艺术电影一样，它考验的是人们的阅读耐心。不信打开第一章，从头到尾就说了一件事儿：五个法国士兵在冰天雪地中行走，像电影镜头一样对每个人精雕细刻，而不设置任何情节冲突，这样的耐心与自信只有法国人才有。

　　一个听起来很浪漫的小说名字，其实却负载着比爱情复杂百倍的主题：战争的荒谬与虚妄、士兵的忠诚与背叛、真相的寻找与遮蔽、爱情与死亡的生死较量。女主人公的爱人在一战中应召入伍。又因为自残,与另外四个士兵被本国军事委员会判处死刑，并被扔到敌方的阵营前等死。各方来的信息都证明，这五个士兵早已死掉，但是这位坐着轮椅、爱画画的姑娘却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她踏上了长达七年的寻找真相之旅。

　　虽然也充满悬疑，但情节一点没有丹·布朗式美国小说的惊心动魄。女主人公靠着点点蛛丝马迹在探求真相，引起她注意的经常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一只红羊毛手套和一双德国军靴。大部分时候，作者与书中的其他主人公都在为读者营造一种假相：这个可怜的姑娘的一切行动，只是心理安慰而已。谜底最后揭开：她的爱人还活着，他被另一位士兵妈妈以自己儿子的名义领走了，而且从此也就“变”成了那个士兵。他还画一手好画，看到往日恋人，他只会好奇地问：你不会走路吗？像无数的线头聚合一起，突然有了明晰的指向，小说在这里结束，算是让那些纷乱的线头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激起人想细细重温的冲动。那些使整部小说显得节奏迟缓的当事人的大段叙述以及没有节制的书信展示，这时也不再多余，因为这是塞巴斯蒂安给予战争的多重视角。《漫长的婚约》说到底，是在讲战争的真相，而非爱情。当你在阅读中被那种漫长而无望的寻找折磨得欲罢不能时，你其实已经接近了小说真正的主旨，并同意本书代序中一句话：“战争乃是人类算计得最认真、结果又最荒谬的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