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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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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旧梦
作者:银色胭脂    阅读来源:我爱语文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6-12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是唐人描写姑苏的夜景,很多人都以为苏州城真的是这样的萧瑟凄切,其实不然。几百年过去了,苏州依然是繁华和绮丽的江南之地。这里的街市熙熙攘攘,茶馆里有人说书,有人唱评弹。戏园子里有昆曲的热闹,外面的酒楼里有食客的喧哗。我从小就看惯了这些市井生活,所以对于前人的描写当然就不赞同了。  
  正月里,是热闹的庙会,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一年只有一次的盛会。光是想想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就足够让人向往不已了。这天我早早的就起床了,在母亲的劝戒下,吃了些点心。我手里拿着一个桃酥,边啃边溜出了大门。母亲看着我的背影,直摇头叹气。她老是说,我和姐姐都是她生的,为什么我不像姐姐的娴静端庄,老是像个野丫头,又懒又馋,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我当然不会去想那么多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懒,我要跟父亲到绸缎庄里去学记帐、进货、卖货等等,还要验收绣娘们的绣品。这些事情姐姐是不可能会去插手的。因为姐姐从小身体很弱,病又多,母亲说是因为她生姐姐的时候,就老是生病。等到生我的时候 ,身体已经好起来了,所以我才会长得又壮又贪吃。父母总是担心城里这么吵闹人又多,姐姐受不了。在我祖母去世的那一年,姐姐七岁,我四岁。家里请了一个年长的女尼来念经超度,她很喜欢姐姐的安静和聪慧。就把姐姐带到了城外的松月庵里寄养。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姐姐在城外的尼庵里,长成了一个纤弱安静的姑娘,而我,也在父亲的栽培下成了一个懂得勤俭持家的姑娘。凡是见过我们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孪生姐妹,其实姐姐的身上比我多了一些清灵,她是暗香浮动的梅花,带着空谷幽兰的芬芳。而我是家里篱墙边的蔷薇花,比她多了一份市井气息,虽然娇艳动人,但是也会扎人的手。
  我边走边逛,忽然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劲。为什么庙前一个摊子都没有,就连年年都在庙前算命的铁崖子都不见踪影。我看见官道两边站满了人,就好奇的凑过去看看热闹。只见县官和师爷带领着百姓恭恭敬敬的排着队站好,衙差们也不敢大声呼喝,只是用手挡住把脖子伸出老远张望的人们。我混在人群里,忽然看见我家绣坊里一个绣娘的女儿,我小声的问她:“他们在等谁?”她笑笑说:“浣姑娘,你不知道啊,今天是皇帝南巡路过苏州的日子啊。”我知道当今的皇帝叫康熙,还知道他是一个很年轻又很有本领的皇帝,于是我决定看看这个宏大的场面。过了好大一会,忽然鼓乐喧天,慢慢的我才看见五颜六色的旗子缓慢的移动着,于是人们纷纷跪下去了。当皇帝的队伍从我们面前过的时候,一片轰响,高呼万岁。我在人影里稍稍的瞥了一眼,只见年轻的皇帝坐在黄绫之中,他的眼神很犀利,表情肃穆。在他的身边是一匹枣红色的马,上面是一个年轻的侍卫,他长得很俊朗,不过却泛着一些书生之气。他用巡视的眼光在人群里穿梭,我慌忙低下了头。
  在桃红柳绿里,又一年的阳春来了。人们都换上了新鲜的春装,踏着青草去观花潮。燕子在屋檐下面呢喃,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记帐的笔。窗外是粉嫩的桃花,低垂的杨柳。我从三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长成一个变通世故的女子。这些日子官府下令说皇帝又要第二次南巡了,而这次的贡礼,是以太皇太后的寿诞华辰为主。于是江宁织造府给江浙一带的地方下令,要进贡上等的丝绸。而苏州,还要进贡一批精良的苏绣。我家自然是在被征之列,于是我们那只好日以继夜的赶制贡礼。在离皇帝到苏州的前一夜,我家还有三副苏绣未完。于是母亲和我只好连夜赶制,凑足了数目。天亮的时候,由父亲交到官府里去完差。后来我人听说康熙皇帝的这次南巡比上次还要更气派,不过我没有心思去看。家里的事情很多都要我去操办,父母年纪大了,我不忍心让他们太操劳了。  
  这一年的深秋是太皇太后的大寿,天下同庆。皇帝减免赋税,以感谢上天的恩赐,我吃过晚饭早早的出门看灯了,当我在河边和一群年轻的女伴们放灯的时候。家里的丫环跑来说家里有事,父母叫我赶快回去。我一路小跑回家,刚进前厅,只见父亲在踱着步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母亲在椅子上拭泪,我赶快过去问她怎么了,母亲告诉我说,松月庵的静月师太派了她的小徒弟来送信,说姐姐受了风寒,病得很重,叫我们快上山。于是我们一家和请来的苏州城里最好的柳大夫连夜上山了。到了松月庵,静月师太把我带到了姐姐的房间,那是一个非常清净的地方。有一把琴,还有一个书案。墙上挂着姐姐画的寒梅图,床头的妆台上,有一个洁白的花瓶,里面是洁白的梨花。姐姐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浅红的锦被。她苍白的脸上显出淡淡的红晕,清澈明亮的眼睛在烛火里更加的乌黑动人,长长的秀发散落在枕间。此刻的她更加楚楚动人,我走上去牵着她露在外面的手,她洁白修长的手像是白玉一般透着丝丝的凉意。柳大夫为她把了脉,就和父亲出去开药方了,母亲在师太的陪同下,去为姐姐念经祈求佛祖的保佑。
  我在房里陪着姐姐,她伸手指了指枕头下面。我连忙伸手进去,原来下面压着一幅画。姐姐示意我打开它,我慢慢的把画放下来,这时候姐姐眼里的光芒忽然灿烂起来,我惊奇的看见上面画着一对相依的恋人。那个女的就是姐姐,而那个男的,似乎很面熟。我正在想我似乎在那儿见过她,忽然又发现他们竟然穿的是旗装。我从来没有想到姐姐穿旗服也这么好看。原来姐姐不只是适合穿素色的衣服,她在画中穿的是绯红的绣花旗装,头上垂着水红的流苏,裙角下露出缀着大红丝线绒球的吋子。
  姐姐的嘴角露出微笑,她似乎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我不忍去打扰她,她低低的对我说:“浣儿,你很吃惊,是吗?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在家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结了婚。但是现在你们不会怪我的不是吗?他绝对是个值得我嫁的男人啊,他是当朝太傅明珠的儿子,他的名字叫纳兰容若,字性德。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词人,也是康熙皇帝的宫廷侍卫。我们是在康熙皇帝第一次南巡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他到山上来访寻寒山寺的高僧,在回城的路上,他听到了我的琴声,那时我正在后山的梅花林里弹琴。以琴遇知音,后来我们便常常在梅花林里填词唱和,他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的告别我下山。虽然我们心里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是当朝的贵族公子,而我不过是苏州城一个汉人商贾的女儿。我们是永远不会在一起的,他家的豪门永远不会向我打开。在皇帝南巡完要回京的时候,我送他到城外。他画了这副画送给我,我答应他一定等他再来苏州。皇帝第二次南巡的时候,我高高兴兴的等着他来看我,没想到他却被皇帝派去察巡边塞了。他托人给我送来了一卷词,诉说别后的相思,哀婉凄恻,我看得泪水涟涟。如今我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罢。”她眼睛里有盈盈的泪光,我也不觉掉下泪来,我哽咽的说:“姐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摇摇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说:“浣儿,你一定要答应我,姐姐把东西都托付给你了。你如果见到了他,就把东西交还他,告诉他沅儿不能等他了,沅儿希望他以后能过得美满幸福。”我连声答应,姐姐的手就慢慢的滑下去了,我连忙叫父亲和母亲过来。
  三天后,姐姐静静的在后山的梅花林里和梅花为伴了。寒冬时节,我上山去看姐姐。四处是茫茫的白雪,而那树树的梅花,却在雪地里缤纷的盛开,香飘四野。我站在梅冢前,梅花伴着白雪从枝头簌簌的落下,我似乎又听见姐姐温柔的笑声,和她泠泠的琴音。就在半个月前,官府的一纸文书在苏州城里掀起了人心惶惶的风波。皇宫里要从苏州遴选一批绣女进宫,以充实织造署。而我的名字就在名册上,父母亲伤心极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姐姐,现在我又要被征进宫里。而且京城遥远,皇宫又是进去了就难出来的地方。父亲想尽一切办法,母亲乌黑的头发竟然几天就长出了丝丝白发。我心里如刀绞,我不愿意父亲为了留住我倾家荡产,那父母以后的日子将会艰难困苦。我怎么能让他们在年迈受苦呢?于是我答应去应征,父母连日来茶饭不思,只是叹气。我想到山上来看看姐姐,告诉她我要去京城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但是我只要有机会见到他,就一定会把姐姐的愿望告诉他。
  我们十几个女孩子经过十几天的路途,终于来到了京城。京城比起苏州来真是要气派很多,这里的房子布置得整整齐齐,是一块块的四四方方的四合院。京城的人都说着地道的京片子,比起我们苏州的吴语要响亮得多。我们吃不惯北方的烙饼和面条,于是掌厨师傅给我们找来了一个苏州的厨娘,我们可以吃到家乡的红烧狮子头和烧干丝。绣娘的工作就是每天为皇宫里刺绣衣服上的花纹,还有装饰的图案。我们手里五色的丝线可以变成衣服上美丽的花朵和顽皮的动物。但是绣娘的工作也是很幸苦的,长时间的坐着,让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不敢怨苦。如果皇宫里有宴会以及典礼仪式,就要日以继夜的工作。掌管织造署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她是满人,不过为人很好。我们都叫她容大娘,她知道我在家里会识别绸缎,会算帐写字。就把我叫到身边,负责记帐和验收绣品。我的工作还算轻松,每天完工以后,都可以去厨房里领一个点心。有时候是杏子酥,有时候是一种叫萨其玛满人喜欢吃的糕点,不过它又甜又酥,我也很喜欢吃。
  宫里日子真是寂寞而又漫长,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更别说有机会出去游玩了。想起在苏州自由自在的日子,真是久远美好的回忆。上元灯节,皇宫里按例是准许宫女们出去看灯玩耍的,于是我们署里的绣娘们吃过饭就早早的开始梳妆打扮,相约出去看灯。我由于还有一些帐务需要清算,就没能和她们一块出去。等到我把手边的帐本合起来,走出院门的时候,只见外面一片火树银花,笑语嫣然。我顺着宫墙慢慢的走着,在河里飘满了朵朵浮动的莲灯。我现在才知道别人穿着高高的吋子走路摇曳生姿,如同三春的杨柳摆风。而我穿上它就如同踩高跷的泥菩萨,摇摇欲坠。现在我正小心的走过玉带桥,忽然背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似乎马的主人也在边走边欣赏夜景,所以马走得很慢。他骑着马慢慢的从我的身边踱过去了,我只看见他手里提着一盏洁白的绢灯,上面是丛丛红梅。在灯笼朦胧的光晕里,他的身影飘飘似神仙。夜风吹得我头上的流苏摇摆不定,忽然他在我面前跳下马来。还没等我反映过来,我的手已经在他的掌中了。他看着我,眼神急切的说:“沅儿,你竟然来京城了,你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看着我身上浅紫的宫装,忽然很生气的捏着我的手说:“你竟然进宫了,你为什么要进宫呢?”我刚刚想开口辩解,但是又沉默不语了,只是看着灯火粼粼的河水发呆。
  那一晚,我变成了他的沅儿,那个曾经让他想百般呵护的娇弱清冷的女子。他虽然少年得志却不狂傲,出身豪门而不自高。在以后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我深深的了解到为什么姐姐这样冰清玉洁不染纤尘的女子会对他不离不弃,忠心不渝。我的沉默成为我最好的表情,我不知道自己开口,会说出怎样的话。他可能奇怪为什么我的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但是他还是满心欢喜的带着各种各样可口的食物来看我。他送给我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它使得我的生活多了一些生趣。容大娘知道我和他的来往,她曾经劝过我,叫我别傻了,满族人是不愿意娶汉人的,尤其是贵族子弟,能娶的话也只能做小妾,是当不了正室的。像我这样身在宫中的女子,更是万万不能想的。我知道她的话的份量,我心里也很明白,我在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替姐姐挽回一些温暖罢了,可是为什么我不愿意放弃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姐姐吗?我也茫然了。她们都以为我只是为了他的荣华富贵,但是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太多的过往。
  天气渐渐的变凉了,一队队的大雁飞往南方。我的思绪不觉得变得凌乱起来,我想到了昔日我和姐姐一起在院子里玩耍,她牵着我的手,告诉我大雁是要到南方去过冬天,北方的冬天太冷了。现在也有一个人牵着我的手,本来他牵的应该是姐姐的手。他的心情似乎也很烦乱。但是他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他说:“沅儿,你会恨我吗?如果我伤了你的心。”我摇摇头,我知道如果是姐姐她也会是这样回答的。他又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想伤害你,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但是,有时候我也身不由己啊。”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过我不是姐姐,我是不会掉眼泪的。我低下了头,把手里的绫帕紧紧的绞在手心里。他怕我难过,于是就说:“我不说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在心里对姐姐说:“姐姐,你好傻啊,你那么的记挂着他,你看见了吗?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啊。”那天他似乎心事重重,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又看。才狠狠心策马而去。我倚在院门,看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忽然觉得脸上冰凉,原来我已经泪流满面。  
  从此我半个月都没有再见过他。一天中午,我正准备去厨房吃饭。在走廊里遇见一个叫幻晴的绣娘,她的脸上喜气洋洋的,见到我就跑上来拉着我的手。我问她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她很开心的告诉我:“浣儿,我们可以回苏州老家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我疑惑的问她:“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她认真的点点头:“是啊。”接着她又说:“怎么,你还不知道呢,你应该知道才对啊。我们能回家。全是纳兰大人的功劳。他就要和瑞王爷的三女儿慕容格格结婚了。他在皇帝面前为我们求情。皇帝允许了,所以我们得到了皇帝的准许,可以回家了啊。”我惊呆了,原来如此。我麻木的回到了房间,其他的姑娘们都兴高采烈的议论着回家的兴奋。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所谓欢喜与悲哀。  
  今年的春节,我是在苏州老家过的,听着热闹的鞭炮声,看着父母喜笑颜开的模样。我觉得回家是我唯一的寄托。过完年,我马上就接手绸缎庄的生意了,父亲和母亲看着我,心里都是暖暖的。他们也开始为我的婚事发愁,这么大的姑娘也应该找婆家了。曾经有媒婆上门说亲,我都摇头拒绝了。夜里我常常一个人对着那幅画发呆,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我忽然间明白了我的自私,我独自跑到梅林里去痛哭失声。原来我和姐姐都是一样的宿命。  
  第二年的初春,我在松月庵里听静月师太说佛经。忽然门子来报,说有一个来自京师的施主。我们迎了出去,我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虽然脸上是疲惫的神色,不过他的眉宇间隐隐有着英气。他看见师太旁的我,就对我说:“沅儿,我找你找得很幸苦,我一直在找你。就找到这里来了。”我摇摇头,说:“我并不是姜沅,我是她的妹妹姜浣。我姐姐已经在四年前过世了。”他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我的心在悄悄的痛。他定定的看着我说:“沅儿,你恨我我并不怪你,可是你何苦要这样呢?”我无奈的说:“我可以带你去找我姐姐。”他静静的跟在我身后,来到了梅花林边,我让他一个人进去了。
  他在庵里逗留了四天,就启程回京师了。我把姐姐留下的东西还给了他。他黯然的骑上马,慢慢远去了。夕阳的余辉里,有一种忧伤的温柔。  
  在苏州城里过着我平凡的生活,一天天,一年年。当我在茶馆里静静的喝着香片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平静如水的。人们已经把我未嫁的事情留在了陈旧的记忆里,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岁月在光阴的流水里点点滴滴的流走了。茶馆里聚集着五湖四海的商贾旅人,我听见旁边的两个来自京城的客人议论着说,人生在世,荣华富贵不过如过眼的云烟,就像当朝的太傅,显赫朝野。但是他的儿子却在上个月病逝了,再有多少的权利多少的财富也没用了。我手里的青花瓷杯在地上发出清越的响声,旋即碎成片片。
  多年以后,我已经是年迈的老尼,静静的端坐在松月庵的青灯古佛前。梅花林里的姐姐依旧是记忆里那般美丽的模样,梅花开了,我年轻的小徒弟折了一只放在花瓶里。她问我:“师父,为什么外面下着大雪,梅花反而越开越香呢?”我微笑着说:“不经风雪,怎知梅香。”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退出去了。我凝视着微笑的佛祖,阅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依旧拈花不语。若非尝尽了甘苦,又怎会有怜悯众生的慈悲。岁月依旧,故人依旧,而我也依旧只是红尘里一片小小的花瓣,在佛前的莲花座上,燃烬岁月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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