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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力士》:失败者的英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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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力士》:失败者的英雄传奇
作者:佚名    阅读来源:新浪读书频道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7-26

  王刚在中国文坛若隐若现有近20年,上世纪80年代末期至90年代初期,他就小有名气,那时以《冰冷的阳光》、《博格达童话》引人注目过一段时期,后来王刚陆续还写过一些东西,虽然都显出才气,但毕竟没有形成气势。我与王刚在80年代末有过匆忙的见面,那时还在北京东北郊外的西八间房的研究生院,记得王刚很热烈地谈论

  过新疆的奇闻轶事,其中关于新疆女性的神话尤其充满了浪漫主义的魅力,很让我们这些读死书的研究生向往。从此以后,听说王刚做过一些大事小事,少不了都有点传奇神秘色彩。这个一度要冲进文坛中心的人,很多年就在文坛的外围神出鬼没,一直在别处写作的人,对文学反倒保持一种经久不变的本色,经历过岁月的磨洗,这种“陈旧”的小说反倒有一种清新之气。现在,突然读到《英格力士》(人民文学出版社),眼前猛然一亮,才感觉到十多年前的王刚,现在依然那么有朝气。

  《英格力士》无疑是一部典型的成长小说,在如此繁茂的成长小说中,王刚的“成长”何以更为激动人心呢?

  这个成长的故事背景在文化大革命的年代,小说讲述一个十多岁的小小少年,迷恋女教师的身体,沉浸在英语老师的友情氛围中,面对父母的凄凉遭遇,他的自我在倔强地生长,身体和欲望、精神和心灵也并行不悖地伸展、弯曲和变形。小说非常透彻地描写了少年人对知识的态度,萌生的性意识,对友情的渴望,对父辈的敌视和反叛,对成人权力的怀疑,由此导向对人性,对历史造成的强大压抑机制的颠覆性批判。如此丰富的因素,小说却写得非常流畅清彻。那种明亮感,如同北疆的阳光一般透彻。

  “那年春天,可能是五月份,乌鲁木齐被天山上的阳光照耀得欢天喜地,我像满天飘扬的雪片一样,从窗户里进了学校,然后坐在窗前的位子上,看着外边的大雪和太阳。”小说就是这样开头的,在阳光穿过雪花的那种景色中,女教师阿吉泰走进教室,而少年人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腰,还有腰下边的部分,“它们在扭动,像是乌鲁木齐河边夏天的榆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晃。”

  然而,明媚的阳光中生活并不都是美好的,“童年的忧郁经常远远胜过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个正在从童年迈进少年的小孩子很快就目睹了父亲挨打的场面。这显然是令人伤心欲绝的场面,这是历史与人性双重分裂的时刻才可能看到,我们的主人公不幸过早地承受了历史与人性异化的后果。小说由此引发的并不是对父亲的怜悯,而是对父亲以及父辈的全面审视。小说显然是在借助一个少年的视角,来看待父辈们在文革期间的种种遭遇,他们之间的丑行和灵魂的扭曲。

  小说对父亲的某种程度的悲悯被对他更深的质疑所压制了,以至于许多年后,主人公刘爱对父亲一生的作品乌鲁木齐的歌剧院才表达了理解。这是小说巧妙的地方,在绝大多数情形下,小说是在怀疑和审视父亲,但在最后,在最关键的父亲的自我认同上,小说理解了父亲,重新修复了父亲的形象。同样,对母亲的情感也是如此,小说叙事没有在怀疑父亲的同时,倒在母亲的怀抱里。母亲是不可解构的,但是,这部小说同样也对“母亲”的形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解构。这是在“我”的名义底下展开的反思,因而显出某种绝对性。母亲长期与校长偷情,对于校长来说,那是他一生的爱,而对于母亲呢?那是什么呢?这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校长最后与母亲告别,那是他向一生唯一爱的女人的诀别,但母亲显然对这个已经被流放的三种人非常冷淡。校长的形象始终是暧昧的,在大多数情形下,他虚伪玩弄小权力,但在生命的某些时刻,这个人反倒显示出他的真挚与可贵。

  小说叙述轻松自然,保持着一种幽默和快乐的格调。对人性和历史审视的尖刻,也被大量的反讽和趣味性描写所冲淡。小说写了少年之间的那种心理性格,那种少年人的心理写得非常生动有趣,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妥贴。这些被时代压抑和又被成人权力世界摧毁的少年人,他们的命运开启了生存世界中最绝望的那种侧面。

  当然,这部小说在整体上并不压抑,他始终有一种明亮的色调。在那种生活中,总有一种超出和胜过的东西向前伸越。这就是对知识的崇敬与对友情的追索所表达的高贵之情。而在这种意义上,贯穿着做人的基本道义,仁慈与高贵,使得这部小说始终透示出一种生存理想的光泽。卑微的人如何在屈辱中保持尊严,如何获得自身存在的信念,这部小说确实写出了一种失败者的存在理由和精神认同。

  小说贯穿始终是对“学习英语”的反复迷恋,书名“英格力士”无疑是英语“Eng鄄lish”音译,其象征意义集中体现在对那本英语字典的深深热爱。如此深地迷恋一种异族语言,这在那个封闭压制的年代是一个奇怪的事情。很显然,对英语的学习带有明显的价值倾向,这是对西方自由平等理念的追寻,对英语所表征的“仁慈”“高贵”之类的精神价值的肯定。这使这个压抑而忧郁的孩子始终生活在别处,而对于小说叙述来说,也有一种别处的意味不断地在叙述中闪现、留存,直到形成另一个超越性的精神向度。

  小说始终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在整体的叙述中贯穿始终。这种忧郁气质又与那种深挚的爱恋———迷恋阿吉泰老师的身体,迷恋那本字典混合在一起。它们形成一种执着坚定的人生态度,一种追求的品性。从开始所表述的童年人的忧郁,一直到结尾没有考上大学的那种失败感,都散发着一种忧伤的气息,但主人公显然没有放弃人生追求,他的现实的失败掩蔽不住他的人生信念,这使得小说的叙述在透明中又包含着一种韵味和精神品格。小说最内在的思想一点点参透出来,在失败的人生中如何保持人的高贵品性?王亚军回答了这一个问题。是生命本身的倔强使得我的存在可以在历史的别处,这就是失败的青春生命,却终于具有英雄般的史诗性,失败者的自我承诺也是一部英雄传奇。生活的别处与写作的别处,生活的质感透示出的审美意味,都在别样的向度里伸展。当我们说,写出了存在之诗性时,这就是它了,生活的此在性就包含着别处的诗性意向。(陈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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