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就那样纠缠不休，没有羞耻，没有恐惧，忘了世间的一切。我在流血，一直流…疼痛让我渐渐清醒，我终于开口，我说：“我疼。”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夜晚对我意味着什么，会对我的漫长的一生带来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种可怕的东西完全摧毁了我所有的意志。它摧毁了我们。没有人能控制青春的无常。十五岁，多雨的季节。趴在窗子上，我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柯欣，林格，还有我。他们俩同年，17岁，而我比他们小，14岁。
我们的父母是地质工作者，长年在那些深山密林里寻觅宝藏，无暇顾及我们。我们住在城郊，上学要去城里，有汽车专门接送。我喜欢和柯欣、林格在一起。他们俩丫头丫头地叫我。
我们仨住在一幢楼里，大人们常常不在家，我们的生活必须自理。柯欣会做好吃的饭菜，林格会讲一些笑话，我的任务是洗我们三人的衣服。我们的关系就像兄妹，亲密无间。
那时真是童心无邪，根本不知道成长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初潮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降临。妈妈没对我说起过这方面的事，虽然是初二女生，可生理知识贫乏为零。当血伴随着疼痛汹涌而至时，我吓得直哭。“我会死掉的！我要死了！”我对柯欣、林格说。面对我的惊恐，林格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柯欣则跑回家，拿来了他妈妈的卫生巾。一个很小的细节，我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心里隐隐生出一些朦胧的东西。
阳光明媚的周末是我们的快乐时光，我们去附近的大森林里玩。我穿着白色的碎花裙子跟在他俩后面。我们拥有简单的快乐。
那天是我15岁生日。正是蘑菇茂盛生长的季节，草丛里到处是各种各样的蘑菇。我们把蘑菇洗干净。还是柯欣下厨，没多大一会，蘑菇的香味就飘荡在房间里。林格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瓶酒，说为了庆贺丫头的生日，我们要举杯痛饮。我有些迟疑，但见柯欣没表示异议我也就默许了。柯欣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心里总这样认为。我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是柯欣总像在回避着我，这使我有种失落感。
不知是蘑菇有毒引发的迷幻感觉，还是无法控制的酒精的作用，仿佛有什么在诱惑着我，我看柯欣的眼神迷离恍惚。可是柯欣却避开我回了对门的家里。就在这种状态之下，林格把一张碟片放进了影碟机里。那些男男女女赤裸着身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让我的意识瞬间混乱，我觉得身体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酷热，一触即发。到后来，万马奔腾的热意使我不由自主地褪去了自己的衣服。林格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也做了和我同样的事。不知是谁主动伸出手的，我们赤裸裸地抱在了一起。就像一场压抑的火灾，终天爆发了。猝不及防地，潘多拉的盒子就这样被打开了。
赤裸的我，刚刚开始发育的我，身子又瘦又小，稚嫩得可怜。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夜晚对我意味着什么，会对我的漫长的一生带来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种可怕的东西完全摧毁了我所有的意志，它摧毁了我们。没有人能控制青春的无常。
我们一直就那样纠缠不休，没有羞耻，没有恐惧，忘了世间的一切。我在流血，一直流，身体与头脑都要爆裂开来般疼痛。到最后，我感到呼吸困难，我觉得疼，越来越疼。疼痛让我渐渐清醒，我终于开口，我说：“我疼。”
于是停下来。床上到处是斑斑的血迹，可血还在流。我怔怔地看着那片片殷红，我的嘴唇失去了一切语言，然后我开始流泪。林格像等待审判的囚犯一样低垂着头，对我的默默流泪，对我无法止住的流血，他茫然无措。不知过了有多久，我止住啜泣，跑到了卫生间里。我反反复复用水冲洗自己。我在那里面呆了很久很久。
我变得爱流泪。这种状态持续有两个月的时间，后来开始改变。在他们两个人当中，我更喜欢柯欣一些。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认为我们可以是青梅竹马。可是这件事让我知道这个梦已经破灭。我的心十分矛盾，我不是一个好女孩了，从那时候开始我活在自卑里，忧郁症像霉菌一样生长。身体被某种焦灼和悲伤封闭着。我感到窒息。
这种极度的郁闷需要一个宣泄的缺口，我要通过这个渠道把那些压抑在心的东西稀释掉。柯欣一直沉默，沉默得让我心寒，让我失望。终于，林格把这条通道给了我。他一次次避开柯欣索要我的身体。我顺着欲望之河随波逐流，放任自流。
好多时候，我被林格牵着跑向屋后的森林田野。在那些厚厚落叶的地上，林格迫不及待地将我按倒在地，以极快的速度撕扯下我的衣服……他微微扭曲的脸孔笼罩着情欲释放的愉悦，我觉得十分的陌生。暴风骤雨的方式。赤裸裸，毫无遮拦，没有快乐，一场混乱而堕落的战争。我始终处于被动，我在他的横冲直撞之下无动于衷。
柯欣不可能不知道我和林格在做什么的，可他依然无动于衷。于是，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我要用这种恶性方式激怒柯欣，要他关注我。我用和林格的游戏折磨他，让他的心在刀尖上跳舞。
柯欣的目光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惨白的恐惧骤然降临，我居然怀了身孕，而我竟然一无所知。学校体检，当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到教务处时我仍然一脸的无辜。
面对那许多人憎恶的目光我一直保持沉默。我不会说出所有的一切。柯欣和林格被找来了，多年来我们的亲密无间众目共睹。所有的人深信不疑这恶果是他们中间一个所为。不是柯欣，就是林格。
“不是我。”林格沉不住气了。他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柯欣。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地底。有对林格的软弱的深重失望，更主要的是对柯欣的担忧。我很清楚这件事毁的不只是我。我不想让他受伤害，真的不想。我想好了，我绝不会说出来。我愿一人来承担。我只要一个人下地狱。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林格再一次的推卸让我的心生出愤怒。我扬起手，要在他脸上重重一掌。他眼中的惊恐和怯弱让我不忍下手。
“是我。”柯欣的声音平静。他竟然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罪魁自然落到了柯欣头上。柯欣和我被迫辍学。这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大人们反目成仇。柯欣只能离开，临行前他想尽办法，我们终于得以单独见面。
我眼角有泪珠涌出，说不出滋味的眼泪。柯欣伸出手，他摸到了我的眼泪。他用力抱住我，身体轻轻颤抖着。
“小安……”太过激动使他无法把话说完整。我在他怀中无声地啜泣，感觉到每一根骨头都在哆嗦，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柯欣也流泪，涟涟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我的心有灼热的伤痛。我们让眼泪一直地流。一直。我们埋藏已久的委屈一泻千里。
柯欣去了遥远的地方。我被无知的黑暗包裹。十五岁，多雨的季节。趴在窗子上，我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因为没有勇气，所以一直活着。
多年来，我目光清纯，容颜似冰雪，可我从未感到过自己的纯洁。我有一个花一样的年华，却拥有一颗冰冷的心。
后来我一直呆在陌生的城市，流失着自己的岁月，再不愿回去面对那段晦涩的年少往事。有些事情不应该让它复苏，被遗忘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