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一线都是爱

女儿是从小被娇惯大的，几代来，就这么一个女儿，大家像捧珍宝一样捧着她。使她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

　　从小到大，她就不要跟别人一样，校服每周只在举行升旗仪式的时候穿一下，来不及走回教室就脱了。所以女儿的衣服全出自母亲的手工，夏天自裁自缝的裙子、衬衣，春、秋、冬的毛衣、外套。

　　走遍小城，也找到第二件一样的。还好，母亲的手一直很巧。能够帮女儿支撑她美丽的骄傲。

　　女儿就在这样的任性一直活到了十七，考上大学离开小城。走出去后，才知道小城的天空有点窄，曾经让她那么引以为傲的衣服，在省城的高府里，被映衬出了土气。

　　母亲的手工衣服是再也不要穿了的，女儿从来都只做最优秀、最特别的。买了漂亮的时装，再别出新意地在上面加一些刺绣或一些装饰，大学四年，她继续着她的特别。

　　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忙得少有时间回小城的家。

　　母亲五十岁的生日，女儿特意请了假回去。这么多年忙了学习、忙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的坐下来看看自己的母亲。

　　那天，女儿发现母亲不止苍老了，反应还有点迟钝了。她想起那种关于老年痴呆症的介绍，有点怀疑母亲这种情况是不是前兆。并趁母亲去厨房洗碗的时候，把这种担心说给了父亲听。

　　父亲听了后，摇了摇头，把女儿领进了他们的卧室，打开了房间那六开门的大衣柜，“你想知道的全在这里。”

　　里面衣服很多，却不是适合父亲、母亲的色彩和样式。是的，那全是她的，全是她自己也没有见过的她的衣服。眼泪就那么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余下的几天时间，女儿一天换几套衣服，把母亲这几年帮她做的适季衣服穿了一遍。女儿每换上一套，母亲就在旁边笑着比比、瞧瞧，说，“其实这里还可以这样改一下，其实那里还可以那样改一下。”

　　一天到晚忙进忙出，忙得乐嗬嗬的，尤其是看着女儿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服的时候。哪里有痴呆的迹象。

　　女儿知道自己做女儿做得太失败了，工作后虽寄了不少钱回家，却不曾用心来回报他们。母亲一生都没有工作，她所有的轴心就是家，丈夫、女儿。尤其是女儿，曾一度用她的任性霸占着母亲所有的付出，在某一天感觉不喜欢时，就潇洒地抛开不要了。从不曾想这前后的巨大失落，母亲要如何来承受。

　　走的时候，女儿说，“妈，我今年冬天想要一件细羊毛的毛衣。”

　　“你是说，让我帮你织？”母亲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女儿已经有很多年不穿她织的毛衣了，说不够服贴，穿起来显得庸肿。

　　“是的，妈，我要咖啡色的，好配衣服。”女儿又补充了一遍，让母亲确信她没有听错。

　　几个月后，女儿就收到母亲托人带来的毛衣。当时比较流行的，两针上两针下的丝瓜瓤。

　　那件羊毛毛衣，女儿一直很喜欢穿。虽然手工比起机织衣来，是没有那么平展，但同事都很羡慕她，“你母亲织的？你真幸福，有如此好的母亲，手工真好！”

　　其实手工好不好已经是其次了，主要是那毛衣里的温暖。母亲的温暖的爱借着毛衣暖着女儿的心。

　　母亲的手艺确实出不了大堂。但女儿还是常打电话要母亲帮她缝制衣服、织衣服，把它们当了居家服穿。穿着母亲的那些手工衣服拍了成摞的照片带回家。

　　母亲边看边流泪，女儿不明所以。父亲在旁说，“你母亲自己也知道，她缝的那些衣服根本不能穿着出去工作或赴宴会。”

　　“爸，妈，您们听我说。”女儿想解释。

　　“女儿，你先听我说。”父亲打断了女儿的话，“你母亲不是在怪你，是高兴，知道你心疼她，用这样的方式在成全她的爱。”

　　女儿一时无语，母爱的深度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