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新语文 >> 读书频道 >> 写作素材 >> 阅读正文
精彩描写--性格、人品
        
【字体:
精彩描写--性格、人品
作者:佚名    阅读来源:www.xinyuwen.com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2-23
·精彩描写--性格、人品

[坚强]林红美丽的大眼睛在薄暗的囚房里闪着熠熠耀人的光辉,多么明亮、多么热烈呵。她不象在谈死棗在谈她生命中的最后时刻,而仿佛是些令人快乐、令人兴奋和最有意思的事使她激动着。她疲惫地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休息了一会,忽然又睁开那热情的大眼睛问道静:“林,你保证能够把我的话带给组织吗?”
道静不能再说一句话。她流着泪使劲点头头。然后伸过手紧握住林红雪白的手指,久久不动地凝视着那个大理石雕像的绝美的面庞。……她的血液好象凝滞不流了,这时只有一个朦胧的梦幻似的意象浮在她脑际:
“这样, 人也会死吗?……”
夜晚,临睡觉时,林红脱下穿在身上的一件玫瑰色的毛背心递给……
“小林,你身体很坏,把这件背心穿在身上吧。”她又拿着枕边一把从上海带来的化学梳子对小俞笑笑:“小妹妹,你喜欢这把梳子吗?我想送给你留做纪念。”
小俞己经意识到事情不妙,她和道静两个同时哭了。夜是这样黑暗、阴沉,似乎要起暴风雨。多么难挨的漫长夜呵!
夜半时分,铁门开了。林红被用一扇门板抬了出去。临出门口,她在门板上向两个难友抻出手来,虽然握不到她们的手,却频频热情地说:
“告别啦,小妹妹们!好好保重!”
门板刚刚抬出病囚房,一阵急雨似的声音,猛然激荡在黑暗的监狱的屋顶,激荡在整个监狱的夜空:
“打倒反动的国民党!”
“中国共产党万岁!”
“共产主义是不可战胜的!”
“同志们,为我们报仇呀!”

杨沫:《青春之歌》

【提示】林红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和林道静的一席谈话,是这样热烈而深沉,“仿佛是些令人快乐、令人兴奋和最有意思的事使她激动着。”当赴刑场时她又热情地向小妹妹们告别,一出监门,就高呼口号向反动派作最后的斗争。作者就是通过这些对话,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坚强不屈的女共产党员的高大形象。

[倔强] 一个女人的头部,从一株旅人蕉后伸过 来,面向镜头。她头发零乱,脸上有鞭痕,瘦瘦的面庞,浓眉,长目,深眼窝。这个十八岁的女奴,一双黑亮、火辣辣的大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她机警地四下张望。
远处传来枪声。
她急转身逃去。
雨雾中,现出她健壮的身影。她拼命地向前跑……
刚刚被抓回来的女奴棗琼花,被吊在梁上,瞪着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刚强地咬紧牙,忍受着瘦小的恶奴头目老四的鞭挞。
恶奴头目老四用公鸭般的嗓音问:“还跑吗?贱丫头!臭奴才!……我问你,还想跑吗?奴才!”
“跑……看不住就跑!……跑!”女奴琼花狠狠地说。
老四挥动皮鞭,鞭鞭见血,抽打着琼花。琼花不躲闪也不呻吟。怒视着他。

梁信:《红色娘子军》

【提示】此段文字选自最影文学剧本《红色娘子军》。写的是女奴吴琼花逃出南府和被抓回遭受鞭打这样两个镜头。写琼花逃出樊笼,作者主要是刻划了她的肖像,特别是那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的”的“火辣辣的大眼睛”。写她遭受鞭打时,则写了她在皮鞭面前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当敌人问还跑不跑时,她回答干脆:“跑!看不住就跑!”极简练的笔墨,就把这个同恶霸地主南霸天有着深仇大恨的女奴隶的“嘴硬、心硬、骨头硬”的倔强性格展现到我们面前。

[英勇]斯巴达克思一个人对付着七、八百个敌人,他们组成了一个活人的环团团围围住了他。浑身负伤的角斗士首领,站在几百具堆积在他周围的尸体中间奋战。他的两眼闪烁着怒火,他的声音犹如雷霆;他闪电一般迅疾地挥舞着短剑,合所有的敌人都大起恐慌:他不但把他们打退、砍伤,而且把所有胆敢进攻他的人一剑一个地刺死。但是,一支从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掷来的投枪,使他左面的大腿受到重伤。他用左腿跪在地上,把盾牌转向敌人,继续挥舞着短剑,用非凡的英勇精神击退他们的攻打。人好象一头怒吼的雄狮。他那威武的气概,魁梧的躯体,在罗马兵士中间,就象是受到肯塔乌格斯人包围的赫克里斯一般。最后,从离开他只有十步远的地方掷来的七、八支投剑,一齐刺中了他的背部。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发出了他最后的一声呼唤:“范……莱……丽雅!……”接着就断了气。

[提示]战斗从白天延续到夜里,在朦胧的夜色底下,斯巴达克思面对七、八百个敌兵的包围,仍然沉着应战。作者通过斯巴达克思“闪烁着怒火”的眼睛,“犹如雷霆”的声音,“闪电一般”的动作描写,为我们塑造了这个临危不惧、英勇刚毅的奴隶英雄的高大形象。

[果敢]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乔光朴在一个青年工人的机床前停住了。那小伙子干活不管不顾,把加工好的叶片随便往地上一丢,嘴里还哼着一支流行的外国歌曲。乔光朴拾起他加工好的零件检查着,大部分都有磕碰。他盯住小伙子,压住火气说:“别唱了。”
工人不认识他,流气地朝童贞挤挤眼,声音更大了:“哎呀妈妈,请你不要对我生气,年轻人就是这样没出息。”
“别唱了!”乔光朴带命令的口吻,还有那威严的目光使小伙子一惊,猛然停住了歌声。
“你是车工还是捡破烂的?你学过操作规程吗?懂得什么叫磕碰吗?”
小伙子虽然也不是省油烟,可是被乔光朴行家的口吻,凛然的气派给镇住了。乔光朴找童贞要了一条白手绢,在机床上一抹,手绢立刻成黑的了。乔光朴枪口似的目光直瞄小伙子的脑门子:“你就是这样保养设备的?把这个手绢挂在你的床子上,直到下一次我来检查用白毛巾从你床子上擦不下尘来,再把这条手绢换成白毛巾。”这时己经有一大群车工不知出了什么事围过来看热闹,乔光朴对大伙说:“明天我叫设备科给每台机床挂一条白毛巾,以后检查你们的床子保养情况如何就用白毛巾说话。”
人群里有老工人,认出了乔光朴,悄悄吐吐舌着。那个小伙子脸涨得通红,窘得一句话也没了。慌乱地把那个黑乎乎的手绢挂在一个不常用的闸把上。这又引起了乔光朴的注意,他看到那个闸把上盖满油灰,似乎从没有被碰过。他问那个小伙子:“这个闸把是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
“这上边不是有说明。”
“这是外文,看不懂。”
“你在这个床子上干了几年啦?”
“六年。”
“这么说,六年你没动过这个闸?”
小伙子点点头。乔光朴左颊上的肌肉又鼓起一道道棱子,他问别的车工:“你们谁能把这个闸把的用处告诉他?”
车工们不知真的不知道,还是怕说出来使自己的同伴更难堪,因此都没吱声。
乔光朴对童贞说:“工程师,请你告诉他吧。”
童贞也想缓和一下气氛,走过来给那个小伙子讲解英文说明,告诉他那个闸把是给机床打油的,每天操作前都要捺几下。
乔光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杜兵。”
“杜兵,干活哼小调,六年不给机床膏油,还是鬼怪式操作法的发明者。嗯,我不会忘记你的大名的。”乔光朴的口气由挖苦突然改为严厉的命令,“告诉你们车间主任,这台床子停止使用,立即进行检修保养。我是新来的厂长。”

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

【提示】乔光朴厂长一上任,就来到车间检查生产。作者通过他对青年工人杜兵事件的处理,体现了这位厂长果断坚决的性格特征。

[刚直]何满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个儿,一双大脚,青铜肤色,嗓门也亮堂,骂起人来,方圆二三十里,敢说找不出能够招架几个回合的敌手。一丈青大娘骂人,就象雨打芭蕉,长短句,四六体,鼓点似地骂一天,一气呵成,也不倒嗓子。她也能打架,动起手来,别看五六十岁了,三五个小伙子不够她打一锅的。

她家座落在北运河岸上,门口外就是大河。有一回,一只外江大帆船打门口路过,也正是歇晌时分。一丈青大娘站在篱笆外的伞柳荫下放鸭子,一见几个纤夫赤身露体,只系一条围腰,裤子卷起来盘在头上,便断喝一声:“站住!”这几个纤夫头顶着火盆子拉了百八十里路,顶水又逆风,还没有歇脚打尖,个顶个窝着一肚子饿火。一丈青大娘的这一声断喝,他们只当耳旁风。一丈青大娘见他们头不抬,理也不理,气更大了,又吆喝一声:“都给我穿上裤子!”有个年轻不知好歹的纤夫,白瞪了一丈青大娘一眼,没好气地说:“一大把岁数儿,什么没见过;不爱看合上眼,掉过脸去!”一丈青大娘火了起来,挽了挽袖口,手腕了上露出两只叮叮当当响的黄铜镯子,一阵风冲下河坡,阻挡在这几个纤夫的面前,手戳着他们的鼻子说:“不能叫你们腌脏了我们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那个不知好歹的年轻纤夫,是个生楞儿,用手一推一丈青大娘,说:“好狗不挡道!”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一丈青大娘勃然大怒,老大一个耳刮子抡圆了扇过去;那个年轻的纤夫就象吹乍蓬,转了三转,拧了三圈儿,满脸开花,口鼻出血,一头栽倒在滚烫的白沙滩上,紧一口慢一口倒气,高一声低一声呻吟。几个纤夫见他们的伙伴挨了打,唿哨而止;只听咯吧一声,一丈青大娘折断了一棵茶破口粗细的河柳,带着呼呼风声挥舞起来,把这几个纤夫扫下河去,就象正月十五煮元宵,纷纷落水。一丈青大娘不依不饶,站在河边大骂不住声,还不许那几个纤夫爬上岸来;大帆船失去了纤力,掌舵的绽裂虎口,也驾驭不住,在河上转开了磨。最后,还是船老板请出了摆渡船的柳罐斗,钉掌铺的吉老秤,老木匠郑端午,开小店的花鞋杜四,说和了两三个时辰,一丈青大娘才算开恩放行。

刘绍棠:《蒲柳人家》

【提示】何满子奶奶不怕天,不畏地,爱管闲事,敢于打抱不平的刚直泼辣的性格,是如此鲜明、突出,犹闻其声,如见其人。

[诚实]记得,一九五八年县上让我到阳洼蹲点“放卫星”,我心里不愿意。因为是县委农村工作部副部长,工作组长,是马龙的上级,而我是马龙他一手带出来的呀!……五八年兴“打擂台”,台上插瘦一排牌子,上面写着亩产八千斤,五千斤,三千斤,一千斤,还有五百斤,分别画着卫星,火箭,飞机,火车,还有老牛破车。打擂台开始了,喊着口号,扛牌夺旗。我有意识抬举老支书,让他第一个上台,他啥也不说,上台扛起“老牛破车”就要走,我急了,怕他不明白,悄悄说:“老支书,错了,要那边的。”他一瞪眼,大声说:“我认得。五百斤,怕还打不下来,这就吹了,吹了老牛皮了。”他这一说,整个会场一片哄笑声,会议气氛全给破坏了。飞管秋后算账,全公社数他这个大队产量高,那顶“跟不上形势”、“思想保守”的帽子却牢牢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能不能顺应时势, 往往是判别“先进”、“落后”的标志和提拔干部的标准,这是要命的一点。说大话的,整人的,搞极左的,从来是不受处分的,反而可以升官,入党,事后证明是错了,还要保护起来;叫做“保护积极分子”。升了官,只要不贪污,不乱搞男女关系,反正是不会下来的。那次提拔了一大批干部,当然没有老支书, 看在“ 大老粗、老革命”份上,才没有给他“右倾机会主义”的处分。以后,接受教训了,凡事就尽可能绕过分,躲着他。开大会不通知他发言,开座谈会他一说话就给打岔,加注解,圆场。他也不在意,照样走他的路,按他的话说,就是要“以实求实”。这个词他最说,纠正不过来,不过,事隔五年,穷阳洼倒真的富起来了。

戈悟觉:《马龙来访》

【提示】在我们的右史上曾有这样的年月:“打擂台”、“放卫星”是最时兴的运动。可是面对这一切,老支书马龙却不识时务,上台扛走了“老牛破车”。在这段文字中,作者正是通过这样一个镜头,表现了马龙正直老实,实事求是的性格。

[憨厚]全队人吵吵闹闹搞了三天三夜民主选举,居然把冷娃选成队长了。
“我干不成。”冷娃蹲下身子,把案板似的宽脊背紧紧靠在墙上,满脸流汗地说。
他越是这样,大家越是嘻嘻哈哈地喊:“你能成!”“你不当谁当?”“你还没当过队长呢,轮也轮到你了!”……有几个当嫂子的抓住冷娃的粗胳膊把他搀起来,说:“讲话!讲话!给大家讲话!”
在别人,这完全是一种开玩笑式的、戏弄人的态度。在冷娃看来,大家既然最后把眼睛瞅到他身上,那正是看得起他;并且分明想滑也滑不掉了;同时他爸薛十老汉在一边用满含期望的目光看他,他媳妇棗快嘴草草在一边悄声说:“瘦狗扶不上墙。”冷娃在额头抹了一把汗,说:
“当就当,我试火哩!”
于是响起一片带笑的掌声。有人在冷娃的光脊背上去折:“欢迎冷娃队长上台!”
“反正一条:大家咋说咱咋干,把生产搞好是原则。”这算是冷娃的就职演说。

邹志安:《关中冷娃》

【提示】冷娃好愣!他经不起人们几个怂恿(甚至有些是戏弄式的怂恿),竟然接任了队长。这一举动,以及他那些朴实无华的话语,都使我们对他憨厚的性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坚贞]十娘推开公子在一边,向孙富骂道:“我与李郎备尝艰苦,不是容易到此。汝以奸淫之意,巧为谗说,一旦破人姻缘,断人恩爱,乃我之仇人,我死而有知,必当拆之神明,尚妄想枕席之欢乎!”又对李甲道:“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前出都之际,假托众姊妹相赠,箱中韫藏百宝,不下万金,将润色郎君之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得终委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惑于浮议,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当众之前,开箱出视,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妾守身如玉,恨郎眼内无珠。命之不辰,风尘困瘁,甫得脱离,又遭弃捐。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于是众人聚观者,无不流涕,都唾骂李公子负心薄幸。公子又羞又苦,且悔且泣,方欲向十娘谢罪,十娘抱持宝匣向江心一跳。众人急呼捞救,但见云暗江心,波涛滚滚,杳无踪影。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姬,一旦葬于江鱼之腹!
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

冯梦龙:《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提示】杜十娘视爱情高于金钱和生命,持宝匣投江。作者着意刻划了她的勇敢精神,人物性格突出,形象鲜明。

[贤慧]从此,嫂嫂比过去起得更早,睡得更迟。吃饭上,嫂嫂比过去也更俭省。她把馍馍蒸了三样:一样是妈妈的,一半白面,一半棒子面;一样是让小贤和我吃的,全是棒子面;再就是她自己吃的,清一色地瓜干,还掺了些野菜。妈妈不让她这样做,可嫂嫂执拗得很……
“你年纪大,身体又不好,就得吃好一点;贤贤和小顺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头呢?不用慌;我年轻力壮的,吃孬些应该。”
嫂嫂虽然劳累,神情却总是很快乐。她很会说话,她常常把地里听来的东邻西舍的趣事有声有色地说给妈妈听,引得妈妈笑。她也很会带我和小贤贤玩。她常常把我和贤贤的头发拴在一起,让我们“牛抵架”,她和妈妈在一旁笑我们。
嫂嫂不高兴有过一次。那是哥哥有一次从学校回来,她噘着嘴,板着脸,嘟囔哥哥,大意是妈年老体弱,孩子又小,嫌他不常来家。哥哥陪着笑不说话,那笑脸很不自在。妈妈说:
“兰,看在我脸上,你宽容他罢。你是个明白人,象咱家这情况,家乡父老还让他继续担任民办教师,这是对他的信任哪!他就得这样才行。他们学校的头头老刘,我们同过事,他前几天见了我,还夸奖大江呢,说他踏实肯干,水平也高,虽是民办教师,可是学校的顶梁柱呢。他说我教育好,我对他说:这也有他媳妇很大功劳呢。”
嫂嫂噗哧一声笑了:“妈,你真会说笑话,你当我真恼他?我是和他说着玩呢。其实,他要不是和您一样,一个心眼为大家办事,我还不睬他呢。”
“乖孩子!”妈妈笑了。哥哥也笑了。

贾庆军:《坟草青青》

【提示】“我”的爸爸是“右派”校长,去世得早;妈妈又有病。文革期间哥哥在挨整。家中的生活重担全由嫂嫂一人挑着。她上孝老母,下爱我们,对哥哥又温存体贴,她真是一个贤慧的好嫂嫂。

[开朗]桌上摊开的路线图,是岑朗的杰作。三天以后,将从这路线图的一端,诞生八十年代第一支夏季大学生远征军,计划自行车行程两千公里,绕完达山一周。去镜泊湖、地下森林、古渤海国遗址。多么惊人而宏伟的计划呵,首创者当然是岑朗。……
我起劲地擦着屋角的自行车钢圈,得意地说:“你说从高岭子插过去,可以看到当年抗联战士住过的山林木房,那样可要翻几座山哩!
“翻山就翻山,什么了不起!”
“你蹬动车?”
“你们能蹬动我就能蹬动。”
我收敛了笑容,正经地说:“高岭子顶上有个‘鲫鱼背’,两边悬崖陡又深,往下扔块石头听不见响,别说是走过去,就是站在那边儿上往下瞧一眼,你都得发晕,发抖……”
“真的?”
“当然。”
“有这七层楼高吗?”她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窗口去。
我伸长脖子往下探了探,嗬,可真够高的呵。再向远处一望,马路上的汽车象甲虫在爬,自行车象蚂蚁,电线杆变成了一根根火柴棍。
“并不多吧。”
“你是说,我往下瞧一眼就要发抖。”
“发颤,发昏,发傻,发……”我猛地刹住了车,发现她正歪着脑袋,用一种挑战的眼光看着我,她是对我刚才那句话认真了。
“反正,反正一般人是不敢过……”我吞吐起来。
“不敢?”
“不敢。”
“好吧,我现在就让你看一看,到底谁不敢!”她捋捋头发,抿着嘴,很快回转身,敏捷地一跳,身子就轻轻落在了窗台了。没等坐定,又撩起玫瑰红的连衣裙的下摆,扭动着腰,把两条腿伸到窗外去。
“你要干什么?”我顿时脸色发白, 她不理我,整个身子都转向街面,两手插腋下,也不挟住窗框,为了逗我,还故意摇了摇两条腿。我看一眼她那悬在七层高楼窗台上的摇晃的脚尖,望一望头顶的蓝天和脚下变得狭窄的马路,我的心发颤,发抖,我紧紧抓住了她的裙角,闭起了眼睛。
“敢不敢呀?”她咧着嘴笑,洋洋得意。

张抗抗:《去远方》

【提示】作者笔下的女大学生岑朗是个有血有肉、有棱有角的人物。她性格开朗,充盈着青春的活力和朝气,敢于冲决那些束缚人们思想的羁绊,以上这个细节的描写,正是表现了她的这种性格。

[精灵]其实,他的本名并不叫吕品器,哪有取这种名字的呢!他叫吕子中,因为肯开玩笑,打哈哈,人们便给他取了个大号,叫做吕品器,嘴巴多的意思。时间一长,本名倒不大有人叫了。他的嘴巴也确实多,记得那年“批比批孔报告团”来厂里作巡回报告的时候,他就问过那个李团长:“孔老二周游列国时,恐怕是到处敲竹杠要人家请客送礼的吧?如果这样,真该批!”那意思是说,你们报告团到处敲竹杠,要人家请客送礼,也该批!

还有去年,上级来了个什么“生产安全检查团”,在叶厂长摆酒请他们的时候,他又当面问叶厂长说:“批林批孔报告团又回来了?”弄得叶厂长当场把脸胀成猪肝色。

这个人真瘦,瘦得象长把鸡毛掸子了。人家都说他白长了九个口,连饭都没吃饱。但他的脸面还过得去。一双眼睛特别有神。嘴能老挂着笑容,仿佛从来没有什么苦恼事似的。还有,他干什么活儿都非常鬼灵精,一看就会,又快又好。不过,他向来当不上什么先进生产者,就凭着吕品器这个大号,即使被班组评上子,领导也不会批准的。

白珲华:《三对半及其他》

【提示】从外号的来历,到带刺的言行,到奇特的外貌,一个颇具性格特征的青年形象己经站立在读者眼前。

[机智]腊月二十四日指晓。

杨子荣在一整夜的思考后,正要蒙胧入睡,突然东北山包上传来两响清脆的枪声,接着便是一片慌乱的嘈杂声。 杨子荣和七大金刚惊跳起来,刚一出门,座山雕己经站在他们的门前。只见东北山包上两个匪徒在吼叫:“敌人来了!”
杨子荣一扣,唰的全身冷下来,心脏紧张地跳动,内心一阵苦思:“怎么?二○三首长真的这样冒失吗?真的随着匪徒的脚印袭来吗?如果真的这样,战斗结果是不堪设想的!我现在怎么办呢?一阵大肚匣子和手榴弹先消灭自己跟前的匪首吗?……”
他在这一秒钟内,想了许多,手里握着两把汗。突然对面来的枪声提醒了他,这枪声是那样的远,子弹又飞得那样的高,并可听到隐约的喊声,座山雕这个老匪又事先站在他们的门前,他一定早知道今天的事情,确切一点说,是他布置的把戏。想到这些,使他的脑子顿时开朗了。……
一阵空前激烈的枪声传来,子弹掠空而过。
“三爷!我上去指挥。”杨子荣一面向座山雕请示,一面撩开大步奔向东北山包。杨子荣隐蔽在山头上的一棵树旁,借着晨光向正前方观察,看到几个不密的黑影,向这里射击,从他的观察中更证实自己的判断。
“好机会!”杨子荣一阵高兴地想,“再来一个借题发挥!”他抽出大肚匣子,“我打死几个匪徒,在座山雕面前显显我的本事,解除这个老匪对我的怀疑。”想着,他把大肚匣子上上了把,点射两发,把快慢机一拔,嘟……一梭子,子弹雨点似的落在几个黑影周围,翻起几点雪尘。
他立即再换上梭子,刚要射击,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老九!慢来!”
杨子荣回头一看,原来是座山雕和八大金刚中的塌鼻子立在他的身后。座山雕满面嘻笑地向着杨子荣一撅山羊胡子,然后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老九!别打,这是我布置的军事演习。”

曲波:《林海雪原》

【提示】侦察英雄杨子荣冒名“胡彪”,只身打入匪巢威虎山。匪首座山雕策划了佯装小分队的鬼把戏,对他进行“考验”。杨子荣在紧要关头明察秋毫,将计就计,以机智搏取了敌人的“信任”。

[天真]邻居和每一个跟她相遇的人,都觉得这个姑娘好生奇怪,她象鸟儿那样叽叽喳,赤着一双脚,穿着一身湿透的肮脏的衣服,露着胳膊和肩膀,蓬头散发,脸上堆着稚气的笑容。尽管她己经是个大姑娘了,但没有人看了她就会居心不良,因为她的一切,无论显得天真无邪,这使那些好象之徒见了心寒。

她既象一个天使,又象一只小鸟,虽然己有十六岁了,长得又那么早熟、丰满,然而埃米娜完全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换了别人在她的年纪,早己婚嫁。就是年纪比她小、身体远没有她丰满的姑娘,也都成了妇人。这些女孩往往小巧,温柔,目光诡谲,胆大妄为。但是在埃米娜身上,找不到这切。虽然她有时也看到一些,听到一些,但是她讲起话来还象个小孩,许多事她还不懂,也不理解。

邻居们时而问她:“你说,埃米娜,你真的没有人吗……?”她们指的是朋友或对象。可她回答说:“除了我的姑妈,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

使她最高兴的是,每天她在这个小广场上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她喜欢跟人在井边聊天,喜欢用天真的笑容回答过路熟人亲切的招呼,喜欢在街上围观热闹。

[希腊]史塞诺普洛斯:《被出卖的埃米娜》

【提示】埃米娜虽己是个大姑娘,但她对许多事还不懂,不理解,表现出天真无邪、幼稚单纯特性,“既象一个天使,又象一只小鸟”。令人喜爱。

[调皮]赶车的还是不慌不忙。一九五○年那个时候,在冀中平原上,就有些富裕中农看上了赶脚这行买卖。地里活雇上个人用不了几个钱,他们赶一趟脚倒挣钱不少。这样倒腾两三年,就能买房买地。这匹小青骡子,就是赶车人的心尖子,他怎么肯累着它呀!
这时,我们的主人公忽然笑了笑。他把包袱上系着的小桶悄悄解下来,用孩子的小褥子一盖,就挤挤眼说: “赶车的,你那个给牲口饮水的小铁桶怎么不见了?”
“啊?”赶车的扭过头来,“糟了!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我刚才还见着哩。”
“过那棵大柳树的时候还有吗?”
“有。”
“那,掉下的功夫不算大。”他把鞭子递过来,“麻烦麻烦,你替我赶一会儿,我去找找。”
“那你可得买包烟请请我!”
“行!行!”
赶车的一踊身跳下车向后跑去。车上的姑娘媳妇拼命地忍住笑。劳动保险了换了主人,乒乓两声脆响,虽然并没有挨着小青骡子,但它己经觉得马虎不得,立刻丢下高梁穗子走得起劲了。蚂蚱飞溅着,烟尘腾起,姑娘媳妇咯咯笑着,很快就赶出了十几里,在预定打尖的村庄一家小饭铺门前停下了。
等赶车的满头大汗赶回来,这位年轻人正用小桶给牲口饮水哩。他摸出烟荷包,递给赶车的说:“你看,车也给你赶到了,小桶也给你找着了,也不让你买烟,来,先抽我一锅吧。”逗得姑娘媳妇又笑了一阵,姑娘笑得弯着腰,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魏巍:《东方》

【提示】《东方》的主人公郭祥,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物。作者在塑造这个战斗英雄形象时,不但表现了他作为一个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所具备的英雄品质,同时也注意写出了他独特的性格。回乡探家路上戏弄赶车人一段把他调皮的性格表现得异常生动,使主人公在读者眼前显得更加亲切可爱。

[幽默]在爱国卫生运动评比大会上,开始学了一点“发言策略”的队干部们,有的说做到了“几净几光”,有的说几“臭”变成了几“香”。张双喜搁在心里说:“天冷偏烤湿柴禾棗对着吹吧。”轮到张双喜汇报,杨文秀瞟他一眼说:“好,这一回又看李家寨的了。”张双喜憋了一肚子气,决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报复。他小声咳嗽着,用那种站不到人前的后进队长的胆怯去调,谦卑地说:“俺李家寨卫生运动也老落后,产不到人前头。可经过领导帮扶,向先进看齐,俺那才上碾的小毛驴儿总算养成了刷牙的习惯。……”真是语惊四座,使得外队的所有汇报统统黯然失色了。张双喜看见杨文秀露出惊异的神色,暗暗拧开了钢笔帽,就不由地感到一种快意,一种进行了一次小小报复的快意。他想着小毛驴摇着头刷牙的模样,便忍不住“吃”地笑了。几十张有胡子和没胡子的嘴巴几乎是同时咧开,哈哈大笑起来。
“静静!”杨文秀用钢笔杆儿敲着桌子,问道:“小毛驴怎样养成了刷牙的习惯,怎见得它养成了这良好习惯?”
这倒是一个难题。张双喜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中文系,却不乏形象思维的能力,他说道:“今儿清早我去三队饲养室,正碰上二夯家牵着那头白眼窝小叫驴走亲戚,小驴儿‘喹儿夯、喹儿夯’直叫唤,就是不跟她走。鞭抽它,它不走,鞭杆儿捣它,它不走。二夯家问那小驴儿:‘你是惊住了?吓住了?’驴摇摇头;又问:‘你是缺草啦?缺料啦?’驴又摇摇头。‘那你到底有啥心事?’小驴儿仰着下巴颏,朝着二夯家直龇牙。二夯家吓得包袱丢地下,扯着嗓子直喊叫:‘哎呀套叔,你的驴咬俺哩!’饲养员李套老汉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看见小驴儿正龇牙,就对二夯家说:‘别怕,她嫂子,它不是咬你,它是怪我慌张,没给它刷牙。’李套老汉把小驴儿牵回去,一盆净水,一把刷子,都是消过毒的,给小驴儿上牙刷三遭,下牙刷三遭,牙槽里刷三槽,刷够三三见九这个数,才把缰绳递给二夯家,往驴腚上拍一巴掌,说:‘走吧。’小驴儿就打了个响鼻儿,乖乖儿地跟二夯家走了,一路上尥着蹶子直撒欢儿。”张双喜擦去由于紧张的形象思维而在鼻尖上沁出的汗珠,朝杨文秀一摊手,说:“就这。”
杨文秀急急地往本子上记着,问道:“给牲口刷牙有哪些好处?”
这一回,张双喜运用逻辑思维,答道:“给牲口刷牙免生疮舌刺。”
张双喜的汇报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他诚惶诚恐地从杨文秀手里接过一面锦旗,上写:“卫生先锋”。但他一出公社门儿,就把锦旗掖到腰里。回到家,又把它塞到墙窟窿里,从来没向别人提过它。

张一弓:《犯人李铜钟的故事》

【提示】张双喜是一个正直的农村干部,他几次说实话几次挨批,学聪明了,在爱国卫生运动评比大会上,对着吹,讲了一个非常幽默风趣,但实在荒唐滑稽的事例,原本想以此进行报复,却不料被当作了卫生典型,拿到了锦旗。

[拘谨]通讯员撒开大步,一直走在我前面。一开始他就把我撂下几丈远。我的脚烂了,路又滑,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他。我想喊他等等我,却又怕他笑我我胆小害怕;不叫他,我又真怕一个人摸不到那外包扎所。我开始对这个通讯员生起气来。
嗳!说也怪,他背后好象长了眼睛似的,倒自动在路边站下了。但脸还是朝前面,没看我一眼。等我紧走慢赶的快要走近他时,他又蹬蹬蹬的自个向前走了,一下又甩下几丈远。我实在没力气赶了,索性一个人大后面慢慢晃。不过这一次还好,他没让我撂得太远,但也不让我走近,总和我保持着丈把远的距离。我走快,他在前面大踏步向前;我走慢,他在前面就摇摇摆摆。奇怪的是,我从没见他回头看我一次,我不禁对这通讯员发生了兴趣。
刚才在团部我没注意看他,现在从背后看去,只看到他是高挑挑的个子,块头不大,但从他那副厚实实的肩膀看来,是个挺棒的小伙,他穿了一身洗淡了的黄军装,绑腿直打到膝盖上。肩上的步枪筒里,稀疏的插了几根树枝,这要说是伪装,倒不如算作装饰点缀。
没有赶上他,但双脚痛得象火烧似的。我向他提出了休息一会后,自己便在做田界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也在远远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把枪横搁在腿上,背向着我,好象没我这个人似的。凭经验,我晓得这一定又因为我是个女同志的缘故。女同志下连队,就有这些困难。我着恼他带着一种反抗情绪走过去,面对着他坐下来。这时,我看见他那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顶多有十八岁。他见我挨他坐下,立即张惶起来,好象他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局促不安,掉过脸去不好,不掉过去又不行,想站起来又不好意思。我拚命忍住笑,随便地问他是哪里人。他没回答,脸涨得象个关公,讷讷半晌,才说清自己是天目山人。原来他还是我的同乡呢!
“在家时你干什么?”
“帮人拖毛竹。”
“你多大了?”
“十九。”
“参加革命几年了?”
“一年。”
“你怎么参加革命的?”我问到这里自己觉得这不像是谈话,倒有些象审讯。不过我还是禁不住地要辩解: “大军北撤时我自己跟来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娘,爹,弟弟妹妹,还有一个姑姑也住在我家里。”
“你还没娶媳妇吧?”
“……”他飞红了脸,更加忸怩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数摸着腰皮带上的扣眼。半晌他才低下了头,憨憨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还想问他有没有对象,但看到他这样子,只得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两人闷坐了一会,他开始抬头看看天,又掉过来扫了我一眼,意思是在催我动身。
当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我看见他摘了帽子,偷偷地在用毛巾拭汗。这是我的不是了,人家走路都没出一滴汗,为了我跟他说话,却害他出了一头大汗,这都怪我了。

茹志鹃:《百合花》

【提示】小通讯员腼腆害羞的神态,一问一答被审讯的语言,始终与我保持一定距离走路的行动,多方面地表现了他淳朴、拘谨的性格特征。

[泼辣]渐渐长大的船姑,接过爹娘的船篙,成了这个渡口的户主,风里浪里,十几岁就摔打成了芙蓉河上的“弄潮儿”。

这个“弄潮儿”在旱地上好象不会走路,总是拔起腿来就连颠带跑,赤着那双能啃石头的硬脚板,在峡谷之间的芙蓉河岸,象野马一样抖鬃扬蹄。摆船时,她吆呼渡客,很少用“同志”这个称呼,而惯用一个扎人耳朵的字眼:“嘿棗。”要是偶然碰上有点调皮的渡客,船姑真象野马一样发威, 用一般女儿家难以出口的词儿警告对方:“别以为渡口只剩下船姑奶奶一个孤人, 哼!你 要是瞎了眼,跟船姑奶奶掉歪,船姑奶奶一篙把你打到水里去,叫你去喂芙蓉河的王八棗”说着,一双杏子眼瞪得溜圆,猛地举起手中船篙……

从维熙:《洁白的睡莲花》

【提示】这是一个“弄潮儿”,这是一匹“野马驹”,作者正是抓住了一个“野”字,把这个芙蓉河的风浪里摔打出来的“船姑”邬翠环的那种泼辣的性格刻划得楚楚动人。

[清高]危素受了礼物,只把这本册页看了又看,爱玩不忍释手。次日,备了一席酒,请时知县来家致谢。当下寒暄己毕,酒过数巡,危素道:“前日承老父台所惠册花卉,还是古人的呢,还是现在人画的?”时知县不敢隐瞒,便道:“这就是门生治下的一个乡下农民,叫做王冕,年纪也不甚大,想是才学画几笔,难入老师的法眼。”危素叹道:“我学生出门久了,故乡有如此贤士,竟坐不知,可为渐愧。此兄不但才高,胸中见识,大是不同,将来名位不在你我之下。不知老父台可以约他来此相会一会么?”时知县道:“这个何难?门生出去,即遣人相约。他听见老师相爱,自然喜出望外了。”说罢,辞了危素,回到衙门,差翟买办持个侍生帖子去约王冕。

翟买办飞奔下乡,到秦老家,邀王冕过来,一五一十向他说了。王冕笑道:“却是起动头翁,上复县主老爷,说王冕乃一介农夫,不敢求见。这尊帖也不敢领。”翟买办变了脸道:“老爷将帖请人,谁不去!况这件事,原是我照顾你的;不然,老爷如何得到你会画花?论理,见过老爷,还该重重地谢我一谢才是!如何走到这里,茶也不见你一杯,却是推一阻四,不肯去见,是何道理?叫我如何去回复得老爷!难道老爷一县之主,叫不动一个百姓么?”王冕道:“头翁,你有所不知。假如我为了事,老爷拿票子传我,我怎敢不去!如今将帖来请,原是不逼迫我的意思;我不愿去,老爷也可以相谅。”翟买办道:“你这都说的是什么话!票子传着倒要去,帖子请着倒不去,这不是不识抬举了?”秦老劝道:“王相公,也罢,老爷拿帖子请你,自然是好意,你同亲家去一回罢。自古道,‘灭门的知县’,你和他拗些甚么?”王冕道:“秦老爹!头翁不知,你是听见我说过的。不见那段干木、泄柳的故事么?我是不愿去的。”翟买办道:“你这是难题目与我做,叫拿什么话去回老爷?”秦老道:“这个果然也是两难。若要去时,王相公又不肯;若要不去,亲家又难回话。我如今倒有一法,亲家回县里,不要说王相公不肯,只说他抱病在家,不能就来,一两日间好了就到。”翟买办道:“害病,就要取四邻的甘结!”彼此争论了一番,秦老整治晚饭与他吃了,又暗叫了王冕出去问母亲秤了三两二分银子,送与翟买办做差钱,方才应诺去了,回复知县。

知县心里想道:“这小厮那时害甚么病!想是翟家这奴才走下乡狐假虎威,着产恐吓了他一场。他从来不曾见过官府的人,害怕不敢来了。老师既把这个人托我,我若不把他就叫了来见老师,也惹得老师笑我做事疲软。我不如竟自己下乡去拜他。他看见赏他脸面,断不是难为他的意思,自然大着胆见我,我就便带了他来见老师,却不是办事勤敏?”又想道:“一个堂堂县令,屈尊去拜一个乡民,惹得衙役们笑话。”又想道:“老师前日口气,甚是敬他,老师敬他十分,我就应该敬他一百分。况且屈尊敬贤,将来志书上少不得称赞 一篇。这是万古千年不朽的勾当,有甚么做不得!”当下定了主意。

次是,传齐轿夫,也不用全副执事,只带八个红黑帽夜役军牢,翟买办扶着轿子,一直下乡来。乡里人听见锣响,一个个扶老携幼,挤着看。轿子来到王冕门首,只见七八间草屋,一扇白板门紧紧关着。翟买办抢上几步,忙去敲门。敲了一会,里面一个婆婆,拄着拐杖出来说道:“不在家了。从清早晨牵牛出去饮不,尚未回来。”翟买办道:“老爷亲自在这里传你家儿子说话,怎的慢条斯理!快快说在那里,我好去传!”那婆婆道:“其实不在家了,不知在那里。”说毕,关着门进去了。

说话之间知县轿子己到。翟买办跪在轿前禀道:“小的传王冕,不在家里,请老你龙驾到公馆里略坐一坐,小的再去传。”扶着轿子,过王冕屋后来。屋后横七竖八棱窄田埂,远远的一面大塘,塘边都栽满了榆树、桑树。塘边那一望无际的几顷田地,又有一座山,虽不甚大,却青葱,树木堆满山上。约有一里多路,彼此叫呼,还听得见。知县正走着,远远的有个牧童,倒骑水牯牛,从山嘴边转了过来。翟买办赶将上去,问道:“秦小二汉,你看见你隔壁的王老大牵了牛在那里饮水哩?”小二道:“王大叔么?他在二十里路外王家集亲家吃酒去了。这牛就是他的,央及我替他赶了来家。”翟买办如此这般禀了知县。知县变了脸道:“既然如此,不必进公馆了!即回衙门去罢!”时知县此时心中十分恼怒,本要立即差人拿了王冕来责惩一番,又想恐怕危老师说他暴躁,且忍口气去,慢慢向老师说明此人不中抬举,再处置也不迟。知县去了。

王冕并不曾远行,即时走了来家。秦老过来抱怨他道:“你方才也在执意了。他是一县之主,你怎的这样怠慢他?”王冕道:“老爹请坐,我告诉你。时知县倚着危素的势要,在这里酷虐小民,无所不为。这样的人,我为甚么要相与他?……。”

吴敬梓:《儒林外史》

【提示】王冕出身贫寒,他依靠自己的苦学精神而成为一个名扬四方的艺术家。他厌恶权势、洁身自好,不愿同当时的统治阶级棗时仁、危素之流合作,表现出他是一个飘逸清高的人。

[豪侠]此时帘内的人,一递一句说得高兴。谁知帘外的人,一言半语也听得清楚。雯青心里暗想道:“原来他们在那里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怪道不肯留我同住!”想想有些不耐烦,正想回身,忽见西面璧上,一片雪白的灯光影里,现出一个黑人影子,仿佛手里拿把刀,一闪就闪上梁去了。雯青倒吓一跳,恰要抬头细看,只见窗外围场中,飞快地跑进几上人来,嘴里嚷道:“好奇怪,巡检衙门里关的一男一女都跑掉了。”雯青见有人来,就轻轻溜回东屋,忙叫小童点起蜡来,摊着书看。耳朵却听外面,只听许多人直嚷到中堂。庄、鱼两人听了,直跳起来,问怎么跑的。就有一个人回道:“恰才有个管家,拿了金沟大人的片子,跑来见我们本官,说金大人给那两人熟识,劝他几句,必然肯听。金大人己给两位大人说明,特为叫小的来面见她们,哄她回南的。本官信了,就请那管家进班房去。一进去半个时辰,再不出来,本官动疑,立刻打发我们去看,谁知早走得无影无踪了。门却没开,只开了一扇凉子。两个看班房的人,昏迷在地。本官己先派人去追,特叫小的来报知。”雯青听得用了自己的片子,倒也吃惊!忙跑出来,问那人道:“你看见那官家什么样子?”那人道:“是个老儿。”庄、鱼两人听了,倒面面相视一回。雯青忙叫金升跟两个童儿来,叫那相是不是,那人一见摇头道:“不是,不是,那个是长白胡子的。”庄、鱼两人都道:“奇了,谁敢冒充金老伯的管家,还有那个片子,怎么会到他手里呢?”雯青冷笑道:“拿张片子有什么奇。比片子再贵重点儿的东西,他要拿就拿。不瞒二位说。刚才兄弟在屋里,没点灯,靠窗坐着,眼角忽然飞过一个人影,直钻进你们屋里去,兄弟正要叫,你们就闹起跑了人了。依兄弟看来,跑了人还不要紧,倒怕屋里东西有什么走失。”一语提醒两人,鱼阳伯拔脚就走,才打起帘儿,就忘命地喊道:“炕几上的画儿,连匣子都哪里去了!”稚燕、 雯青也跟着进来,帮他四面搜寻,那有一点影 儿!忽听稚燕指着墙上叫道:“这几行字儿是谁写的?刚刚还是雪白的墙。”雯青就踱过来仰头一看,见几笔歪歪斜斜的行书,虽然粗率,倒有点倔强之态。雯青就一句一句的照读道:

“王二王二,杀人如儿戏;空际纵横一把刀,专削人间不平气!有图曰长江,王二挟之飞出窗;还之孤儿寡妇手,看彼笑脸开双双!笑脸双开,王二快哉,回鞭直指长安道,半壁街上秋风哀!”

三个人都看中呆了。门口许多人,也探头探脑的诧异。阳伯拍着腿道:“这强盗好大胆,他放了人,抢了东西,还敢称名道姓的吓唬我!我今夜拿不住他算孱头!”稚燕道:“不但说姓名,连面貌都给你认清了!”阳伯喊道:“谁见狗面?”稚燕道:“你不记得给金老伯抢东厢房那个黑骡儿的老头儿吗?今儿的事,不是他是谁?”阳伯听了,忽然站起来往外跑道:“不差,我们往东厢去拿这忘八!”稚燕冷笑道:“早哩,人家还睡着等你捆呢!”阳伯不信,叫人去看,果然回说,一间空房,骡子也没了。谁燕说:“那个人即有本事衙门里骗走人,又会在我们人堆里取东西,那就是个了不得的。”

曾朴:《孽海花》

【提示】这个故事,写的是金雯青在津京道上一家客栈的见闻,它歌颂了大刀王二的侠义的精神,鞭挞了庄稚燕、鱼邦礼之辈行贿谋官、伤天害理的丑恶行为。

  • 上一篇阅读:

  • 下一篇阅读:
  • 3A Disk网络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