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冈的那个屈原
作者：任我YOU 阅读来源：我爱语文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6-12
太阳刚从地平线下整个跳上来。西面的山脉笼上了一层如雾般的金色，而南面山脉却仍是一片深绿，山脉中高峰迭起、怪石林立，景色甚是怡人。若从南面山颠处往北向俯视，可见到一条大江从西北方往东南方直直的跨于大地之上，巧的是大江恰好把西面、北面两大山脉连接起来，从而缝合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使得三角形所围成的地域与外界相隔。
此江是汨罗江，此地是三角冈。三角冈人独姓屈，自称是屈原的后人。相传当年屈原被楚王流放于此，屈原来到此地之时的心情愤郁无比，但日子却仍然还是要过的，于是不久也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的繁衍起来，偶尔的到江边与渔人念叨些昔日与楚王触膝长饮的情景，吟几句“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让渔人愣在船头瞎想之时飘飘然而去，于是屈原在当地的地位便有些超超然。地位超然后渔人们常常将一两串小鱼塞于屈原，屈原便用中指勾着回家，煮一锅鱼温两杯酒敲几下盘子，与儿子老婆说说他的当年，在三角冈人的叹服中过了不少日子。
而后，楚国被秦国打的七零八散，风声传到三角冈，三角冈人对屈原失去了原先的那种叹服，屈原的日子开始不愉快起来，中指不再能勾到鱼串了。老婆开始在屈原的面前说三道四，总之屈原的日子是大不如前。他又开始愤郁起来，重新走到江边平视着江面做一些形而上的思考，用蒙太奇手法回忆一些过去，但在这种情况渔人往往会到他旁边对他说一些从江的那面听到的消息，楚国快亡了，楚王已经逃到山里了。屈原的眼神就会更为深邃，但这并不能使得渔人们识趣。终于有一天，屈原听到楚都被秦攻占楚王在山中被抓的消息，愤郁的他终于爆发，将渔人痛打一顿之后，跑到一隐蔽的江边抱上一块大圆石跳进江中，江里被搅起一团混水后江水又沉稳的继续前行，江边沙地上遗留一只布鞋。
这一屈原的野传是出自一些年轻小伙的口中。从老人的口中可以得知的是，屈原当年确实是在三角冈这里抱块大圆石跳了江，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很是严肃与尊崇。而跟三角冈隔江相对的四平村在与三角冈的孩子相争谁才是屈原的真正后人时，三角冈孩子只要说一句“我们村里屈原庙里有他的鞋子，你们没有吧，我们才是屈原的后人。”四平村的孩子就无话可说了。屈原庙中鞋子确实是有的，所以这一点大概也是真实的。
多少年过去了，“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屈原在三角冈中只剩下了那一野传，及庙中的那只布鞋。也许是怀念，也许是一种情结，是为了心灵的某种慰籍。三角冈人却仍未忘记那远久之前站在岸边，眼神深邃并带着些愤郁的白衣老人。
三角冈人将农历五月初五这一日称为端午日，这一日三角冈人会将粽子抛入江中，粽子是用来喂食鱼虾的，这样屈原沉在江底的身体就能免受鱼虾的吞噬。这一日，除了往江中抛粽子外，三角冈还有另一项活动，当众人把粽子抛入江中之后，便擂起鼓来，江边上的人齐声呐喊，鼓声与呐喊声混杂一起在汨罗江面上回旋久久不散。喧闹期间前前后后的有年轻小伙子跳进江中潜入江底。过个半会，就有一两个湿淋淋的脑袋从江面露出来，大口的喘气，也有人刚露出水面就大喊着“我摸到了，我摸到！”侯在一边的小船马上摇过去将那小伙子拉上船来，仔细一看，见那小伙子怀中抱了块圆石。原来这摸圆石活动也是三角冈人为纪念屈原的一种传统活动。谁家的小伙子能摸着圆石，谁家的这一年就能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而今，摸圆石活动已不单单是一种纪念，因为活动中混杂了一份希冀，所以这一传统活动远比抛粽子更受三角冈人的喜爱。
近两年来，三角冈村长更是将这一活动办的有声有色，组织成一项三角冈里难得的比赛。村长的这一措施，使得三角冈人对端午日的热情更是高涨。今年的端午日渐渐接近，各家各户开始准备包粽子的糯米与粽叶，而年轻并熟水性的男人们则已在江中练习潜水为将至的比赛做热身。小孩子们也受了节日前这种轻松氛围的影响，更为野了起来，整日里在江边摸摸小鱼捉捉小虾，玩的厌了后又跑到屈原庙中看看那只积了厚厚一层灰土，分不清是什么料子的鞋子。
端午日在三角冈人的期待中终于来临了，早早就起床的小孩，吵醒父母嚷着做早饭，匆匆扒完饭就要拉着父母往江边去。妇女们挎着装满了前一日就做好的粽子的竹篮，同男人小孩一同涌向江边。到江边，小孩子迫不及待的从竹篮中掏出粽子，与小伙伴们比较着谁抛的远，都憋足了劲，哼哼的叫着往江中扔。不一会儿竹篮中的粽子就一干二净，意犹未尽的小孩子捡了石块当粽子扔着比试。
这时的太阳已有一竹竿高，微微的风将江面分割成千千万万的小碎片，每个小碎片里都藏了颗小金星。
村长一声令下，大鼓就敲了起来，鼓皮是新的，去年村子里宰的三头大黄牛的皮都用在这里，鼓声洪亮的很。岸边的人听见鼓声也来了劲，拉直了脖子呐喊，老黄牛皮的震动声与人们原始的呐喊声在汨罗江面上纠缠回旋。村长一挥手，站在岸边的二十个年轻小伙就齐刷刷的跳进江中。摸石大赛就开始了，大赛规定，在半个小时内，按摸得的圆石多少来排名次，衡量圆石多少的不是数量，而是重量。
小伙子们憋足了气就往江底钻，在不见光线的江底摸索，摸着了圆石就或握或抱，然后蹬着双腿潜上水面。大口的喘息，将圆石交与来接应的小船，又重新回到只听的见自己心跳的江底，五月初五的日子江底的水还是能让人冷的发抖的。
一个光头皮的小伙子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有些发青，耳边听到一些吵闹的欢呼声。一只小船荡了过去，小伙子却深深吸了口气又钻回江底，双手胡乱的摸索，左手突然触着了一块滑溜溜的石头，舞了舞手靠过去，双手便抱着了那圆石，好家伙，足有几十斤呢，小伙子兴奋着，胸口的心脏突突的跳，自己听的一清二楚，脑子里想着，单只这么一块圆石，怕就能得第一名了，双手将圆石从泥中翻了出来，贴着胸口用手臂环抱着，踏着江底的双脚猛的一蹬，身子便往上升起，小伙子的口突然冒出几个气泡，身子一顿，两口江水呛进喉咙中，脑袋一阵晕眩，觉得胸闷异常，但手臂却仍牢牢环抱着不放。一咬牙，双腿又猛猛的蹬了蹬，但身子却未见上升，小伙子的脑子渐渐迷糊起来，觉得已经浮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见到了金灿灿的太阳，听见了岸边众人的欢呼声与洪亮的鼓声。
摸石大赛随着半个小时的过去而结束了。三角冈人在岸边呐喊欢呼，但突然有人问了句“光二怎么还没上来？”周围的人便慢慢安静下来，村长派出所有的小船在江面上不停的搜寻。太阳已移至脑袋的正上方，摸石大赛早已结束，人们却还未散去，有几只小船已划到离三角冈甚远处的江面上搜索。
光二的娘在岸边呼天抢地，三四个老妇人拉着她的手臂，光二的娘忽而扑到江边想往江中跳，三四个老妇人赶忙抱紧了她，忽而坐在沙地上喊着“光二，快点上来啊！”，这种叫喊让不少人叹了几口气，她又忽而骂起了村长，骂村长要搞什么摸石比赛，屈原那厮都死了几百年了，还搞什么臭比赛来着，又哭着要村长偿她儿子命来。光二的娘哭喊的累了，静静的坐在岸边，岸边的人们也渐渐的散去，摸石大赛也因故而最终并没有排出名次，搜索的小船也逐渐靠了岸。
光二的娘被几个老妇人拉着回到家中。夜晚，有人听到江边一个老妇人的哭声，第二天小孩子们发现，屈原庙中的那只鞋子被人烧掉了。
镇政府知道了光二这一事件，决定三角冈以后不准举办摸石大赛。
对屈原的一种怀念，许是好的，这是一种对历史的追悼，对高尚的一种尊崇。
但村长的这一改革，人们的这种稍显盲目的热情，还有光二的死，这些又表现了什么呢？是该支持，还是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