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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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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作者:央视    阅读来源:央视国际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7-2

祖母

央视国际 2003年05月30日 14:46

  作者 李弘


  我的童年,是和祖母一起度过的。父母的影子早就模糊了,模糊得只剩下清明节时坟前的野草。

  生活,就像坡地上的蒲公英,无奈的苦涩中,总有些幽香。那时,山里的日子清淡,一包蓝靛,就是农家的全部颜色。奶奶那架老掉牙的纺车,缠完了太阳缠月亮,把我童年的酸甜苦辣,也都缠在了上面。

  当红日欲出未出的时候,晨曦被朝霞扑满金粉,大山给远天一片希望。晨雾用亦真亦假的变换,幻化出无穷无尽的野趣。

  夏日里,坐在老梨树下,听奶奶讲故事,正在流失的晚霞,淡入了黄昏,清香在蒲扇中飘逸。望着奶奶指出的牛郎织女星,默数着满天的星斗,我的心中充满了欢乐和童话。

  上学那天,按照我们乡下的习惯,为了讨个彩儿,祖母给我绣了个大红冠子公鸡,挂在脖子上。就在那年秋天,劳累过度的祖母病了,昏睡了几天几夜,我真怕她再也不能醒来。就是那年,奶奶卖掉了出嫁时那对手镯,才给我凑足了学费。

  奶奶病好后,望着我熬红的眼睛说:“孩子,你还没长大呢,我怎么舍得得走呢!”

  读中学时,每次回家,望着老人菜色的脸,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终于走出大山,到省城读书去了。临行那天晚上,老人给我打点行李,缝补穿旧的衣服,清点我儿时的玩具,翻看我小时候用过的笔记本。夜深了,老旱烟在黄铜烟锅里闪烁着如豆的一点星火,老人家久久没有睡去。到校打开行李我才发现,里面有十几个红皮鸡蛋和一双手工布鞋。双手捧着那双鞋,耳边又响起了祖母常说的那句话:“鞋穿不正,就要崴脚哇!山里的路是咱山里人走出来的呀!”那双布鞋,我始终没舍得穿。寒假时,拿回老家,珍贵地放在祖母出嫁时那口铜页包金的山榆老柜里。


  参加工作后,几次接老人出来,她总是说:“冷不丁儿挪窝,舍不得走啊!”每次探家临行时,她总是站在山道上,望着我渐去渐远的身影,在大山的背景下久久不动。我回过头来,

  望着那风中飘动的白发,禁不住落下泪来。

  直到那段人所共知的年月,因为父母当时说不清的历史问题,我被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往来。这时,我多么惦记着祖母啊,想起了那双蹒跚在山间小道上的小脚,想起了那个没有经济来源和几乎丧失生活能力的老人……

  又一个中秋,我回到故乡,小溪瘦成一条泪水,顺着大山的腮边流下,父母被认定为烈士,祖母也故去多时了。听乡亲们说,后事是被我一位远房姑母发送的。那是一个多风多雨的季节,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连骨灰都没有留下。这时,我多想大哭一场啊,可是,想找个祭奠的地方都没有。姑母告诉我,老人临终前欲说不能,似乎有些话要告诉我。如今,这些都被昨日的风刮走了,只有蟋蟀在墙角边,对着秋天悲鸣。

  重新站在生我养我的小院里,望着一片荒芜的田园,爬山虎翻过颓圮的院墙,无望地对着蓝天,寂寞地开着紫花。望着推走无数人间风雨推走苦乐年华的那盘石磨,望着依然陈旧依然引起我儿时记忆的关东木格子窗,那架纺车还在,那盏油灯还在,屋前祖母亲手栽的那棵梨树还在,连我童年玩过的弓箭和木刀还悬挂在当年的老地方。仿佛锅里仍在散发着玉米饼子的清香;灶里,仍在跳动着大柴的火苗。


  可是眼前呢?沾满铜锈的老钟,无声的沉默。难道说,奶奶真的走远了吗?那只老黄狗呢?

  我多想找出那份谜一样的遗言啊!尘封的四壁,隐去了一切,落叶在阶前遮住了往日的足痕

  。祖母啊,你把要说的话留在了那里?我清理书籍时,意外惊喜地发现了个包裹,里面包着

  一个玉石烟嘴,一对耳环,当年的那双布鞋,也规规矩矩地躺在那里。

  望着这些遗物,我沉思了很久。老人似乎把千言万语都写在密密麻麻的针脚上。老人是在告诉我,鞋不可穿错,路不能走歪呢?还是要我一定记住这些金玉良言。这时,我想起了祖母一生的顽强和执着,一生的期待和盼望。仿佛她此刻正站在门口上,送走南行的雁群,遥望走出大山的儿孙。这些遗物,我始终珍藏着。只是那双布鞋,我寄给了正在他乡见识风雨的儿子。

  而此刻,屋外正在滴雨,家乡已是深秋了。该有金果坠地了吧?真不知道,那个包裹,远方收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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