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天

王家新

我可以感受到春天了，

因为我经历了生命中最冷的一个寒冬；

我可以感受到春天，

因为我一直生活在贫困的乡下。

我可以说出那些牲畜们的愿望了，

因为四周的田野正在解冻；

我可以期待爱情了，

因为我拥有无数个雪夜的孤独。

我可以一步跨出冬天的门坎了，

因为大地在等待美好的暴力；

我可以和树木一起变绿了，

因为我的荒凉是如此巨大。

我可以唱出我的颂歌了，

因为我正从地狱的一季归来；

我可以向小燕子们致敬了，

因为她们从不飞到我的墙头。

我可以驱车上路了，

因为词语中的白色马达早已启动；

我可以爱这个春天的泥泞，春天的诋毁了，

因为内心的幸福正在涌起。

我可以把一个孩子召唤出来了，

因为我又进入最明亮的光中；

我可以把春天抱上我的膝头了，

因为她在中国是如此严肃。

我可以加快河流的流动了，

因为春天又在远方拉起闪光的小提琴；

我也可以让我的天使降落了，

因为我又已为她制好了一个小板凳。

我可以走遍大地了，

因为我又被逐出市场经济的理想国；

我可以流亡在李白、杜甫的天空下了，

我从来没有如此骄傲。

我也可以唱出我的挽歌了，

因为我已把另一个自己留在了冬天；

我可以冒胆迎接太阳的巨斧了，

因为我已进入我的转变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