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要让您听见，爱要让您看见

 

其实，早在大学时代，我就在母亲节买过康乃馨。不过，那些红、黄、粉的花儿只能被搁在宿舍的桌上，我和我的室友一边想念着远方的母亲，一边端详着粉粉嫩嫩的康乃馨。我们闭着眼就能说出不同颜色的康乃馨代表的不同含义：红色——希望母亲健康；粉色——祝愿母亲美丽；黄色——祝福母亲长寿。据说，白色康乃馨是献给已去世的母亲的，当然，我从不买白色康乃馨。——我自以为是热爱和了解母亲的，直到……

去年的母亲节可以说不同寻常：五月十四日——农历四月十一，恰好是母亲的五十岁生日。在这之前许多天，我便开始考虑除了送母亲一大捧温柔的康乃馨，再为她准备些什么礼物。

母亲是很喜欢逛商店的，一直当教师的她每年都有两个长长的假期，放假的时候她陪我出去逛，能一口气转遍至少三个大商场——从一楼到五楼，地下超市（如果有的话）也要仔仔细细地瞧一遍，还有劲头再沿着市中心的街道一家挨一家逛那些精品专卖店。她最感兴趣的东西，经我归纳，不外乎两类，一是吃的，二是服装。

她总是尽量拣那些不同花样的肉类、蔬菜、水果给我们调剂口味，买菜煮饭在她手中似乎成了一种艺术，每一道菜，每一顿饭都能变化出新鲜感。她还时常采购一些枸杞子、红枣、百合、北芪、田七粉熬汤配菜，不仅具有药用价值，而且味道鲜美。

母亲也经常买衣服，但很少有她自己的，偶尔，她会为父亲买件衬衣或夹克，更多的时候，她逛来逛去只是为我挑衣服。凡是她相中的适合我穿的漂亮衣服，只要在她的支付能力之内，她十有八九会买下来。她特别喜欢我穿那些颜色明快的衣服：粉红、粉蓝、粉黄、粉紫……用她的话说，“小姑娘就该穿鲜艳的”（其实我都二十多了，早就算不上什么小姑娘了）。特别令人惊叹的是，几乎每一次，母亲买回的衣服我穿起来都像度身定做的一样刚好合适，简直达到了“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的程度。

每回当我穿上母亲买的衣服，她都显得很欣慰，一遍遍地打量，总也瞧不够。后来，从她温暖的目光中，我终于琢磨出什么来了：母亲小时候没有现在这样的幸福生活，也没穿过几件好衣服，她一心想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的，是想把追不回来的，在我身上弥补过来呀！我决定为母亲买身漂亮的衣服，作节日的礼物。

有了主意我便开始行动，在商场里逛了一天，我也没买到衣服，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母亲穿多大号的。回到家里，我悄悄找出母亲平时的衣服，才发现它们都已经很旧了，而且根本不像现在的衣服一样明白地标着通用号码。费了好大劲儿，我才量好了大概的尺寸。

我终于在本地最好的购物中心买了一套裙装——紫色小青果领上衣，浅紫底白色小碎花的中长裙，之所以选这个颜色，是听了导购小姐的建议。

母亲节——也就是母亲五十大寿的那天，我兴冲冲地捧出了衣服，要母亲试穿。哈！挺合适的，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我乐得差点手舞足蹈，以为她也很喜欢我为她挑选的衣服。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天气越来越热，眼看就要穿更轻薄的衣服了，却始终不见母亲穿它。追问起来，母亲总说舍不得穿，我信以为真，便笑她观念太落后，对自己太吝啬。

不久后的一天，我和母亲一同逛附近刚开业的大商场，当我撺掇着母亲试一条真丝连衣裙时，她犹豫了一下，选了一条雪青色的。从试衣间出来，穿了雪青色的母亲显得年轻而容光焕发，本来就白皙的皮肤被那明亮的颜色映衬得更有神采了。

母亲认为自己已经有些发胖，穿连衣裙己不太合适，经我再三劝说，她还是没有买下这条连衣裙，但是不经意间，我发现——她最喜欢的颜色是雪青色。因为她说，雪青是一种温和雅致而低调的色彩。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天，我就到商场把那套紫色的衣裙换成了雪青色的。果然，她从此以后就经常穿着这雪青色的套裙。

去年春节前，因为长了骨瘤（良性的），母亲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头几天父亲出差了，由我给母亲送饭。我努力地回忆着平时母亲做给我吃的美味佳肴，炒了几个自己还算满意的较清淡的菜，可母亲每顿都吃得很少。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刚做完手术，胃口不好。直到父亲出差回来，买了尖椒，炒了几个较辣的菜，母亲的饭量才一下子增加了。我这才恍然记起，母亲年轻时在湖南待过，口味是偏辣偏重的。内疚、自责的滋味缠绕在我心头，久久的——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太少、太少了。

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充满感动地发现，母亲是多么地了解我。她清楚地记得我爱吃的每一道菜：红烧排骨、豆腐煲、青蛤汤，还有蛋羹……她也了解我是多么的争强好胜、甚至我开朗活泼的外表下掩藏着的虚荣心；知道我虽然有许多朋友，但在更深的交往中，却有太强的自我保护意识，所以不能敞开心扉；她更知道，我穿什么尺寸的衣服，多大号码的鞋、眼镜的度数……

我问母亲为什么会那样精确地了解我的一切一切，她慈祥地微笑了：“从你不过一尺多长起，我是一天天、一点点看着你长大的，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我蓦然一惊，原来，有一种注视，柔软而深邃，一生一世始终追随着我们，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那是母亲的目光呵！刹那间我觉得，母亲像夏夜的晴空那绵绵密密点点滴滴又无形无迹的繁星，笼罩着我，辉映着我，叫我每分每秒感受到爱与被爱；拥有创造力与想象力；感知大千世界的不可思议；并且具有一种信念，即使面对逆境，在不幸与灾难中也能发现美的存在。

而我，母亲，既使我还不够了解你（也许还有很多儿女并不真正了解他们的母亲），但我想，这丝毫也不妨碍我对你的爱，不妨碍天下儿女对母亲的爱。

母亲，此时此刻，太多的情感澎湃着。是的，心要让您听见，爱要让您看见——我会每天了解您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