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个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消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断 章
这问题我不要分明, 不要说爱不要说恨; 当我们提壶痛饮时, 可先问是酸酒芳醇?
但愿她温温的眼波, 荡醒我心头的春草; 谁希望有花铁果儿? 只愿春天里活几朝。
夕阳下
晚云在暮天上撒锦 , 溪水在残日里流金; 我瘦长的影子飘在地上, 像山间古树底寂寞的幽灵。
远山啼哭得紫了, 哀悼着白日底长终; 落叶却飞舞欢迎 幽夜底衣角,那一片清风。
荒冢里流出幽古的芬芳, 在老树枝头把蝙蝠迷上, 它们缠绵琐细的私语 在晚烟中低低地回荡。
幽夜偷偷地从天末归来, 我独自还恋恋地徘徊; 在这寂寞的心间,我是 消隐了忧愁,消隐了欢快。
忧 郁
我如今已厌看蔷薇色, 一任她娇红披满枝。
心头的春花已不更开, 幽黑的烦忧已到我欢乐之梦中来。
我的唇已枯,我的眼已枯, 我呼吸着火焰,我听见幽灵低诉。
去吧,欺人的美梦,欺人的幻像, 天上的花枝,世人安能痴想!
我颓唐地在挨度这迟迟的朝夕, 我是个疲倦的人儿,我等待着安息。
山 行
见了你朝霞的颜色, 便感到我落月的沉哀, 却似晓天的云片, 烦怨飘上我心来。
可是不听你啼鸟的娇音, 我就要像流水地呜咽, 却似凝露的山花, 我不禁地泪珠盈睫。
我们彳亍在微茫的山径, 让梦香吹上了征衣, 和那朝霞,和那啼鸟, 和你不尽的缠绵意。
单 恋 者
我觉得我是在单恋着, 但是我不知道是恋着谁: 是一个在迷茫的烟水中的国土吗, 是一枝在静默中零落的花吗, 是一位我记不起的陌路丽人吗?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我的胸膨胀着, 而我的心悸动着,像在初恋中。
在烦倦的时候, 我常是暗黑的街头的踯躅者, 我走遍了嚣嚷的酒场, 我不想回去,好像在寻找什么。 飘来一丝媚眼或是塞满一耳腻语, 那是常有的事。
但是我会低声说: "不是你!"然后踉跄地又走向他处。 人们称我为"夜行人", 尽便吧,这在我是一样的; 真的,我是一个寂寞的夜行人, 而且又是一个可怜的单恋者。
林下的小语
走进幽暗的树林里, 人们在心头感到寒冷。 亲爱的,在心头你也感到寒冷吗, 当你在我的怀里, 而我们的唇又粘着的时候?
不要微笑,亲爱的: 啼泣一些是温柔的, 啼泣吧,亲爱的,啼泣在我的膝上, 在我的胸头,在我的颈边: 啼泣不是一个短促的欢乐。
"追随你到世界的尽头," 你固执地这样说着吗? 你在戏谑吧!你去追平原的天风吧! 我呢,我是比天风更轻,更轻, 是你永远追随不到的。
哦,不要请求我的无用心了! 你到山上去觅珊瑚吧, 你到海底去觅花枝吧; 什么是我们的好时光的纪念吗? 在这里,亲爱的,在这里, 这沉哀的,这绛色的沉哀。
昨 晚
我知道昨晚在我们出门的时候, 我们的房里一定有一次热闹的宴会, 那些常被我的宾客们当作没有灵魂的东西, 不用说,都是这宴会的佳客: 这事情我也能容易地觉出 否则这房里决不会零乱, 不会这样氤氲着烟酒的气味。 它们现在是已安份守已了, 但是扶着残醉的洋娃娃却眨着眼睛, 我知道她还会撒痴撒娇: 她的头发是那样地蓬乱,而舞衣又那样地皱,一定的,昨晚她已被亲过了嘴。 那年老的时钟显然已喝得太多了, 他还渴睡着,而把他的职司忘记; 拖鞋已换了方向,易了地位, 他不安静地躺在床前,而横出榻下。 粉盒和香水瓶自然是最漂亮的娇客, 因为她们是从巴黎来的, 而且准跳过那时行的"黑底舞"; 还有那个龙钟的瓷佛,他的年岁比我们还大, 他听过我祖母的声音,又受过我父亲的爱抚, 他是慈爱的的长者,他必然居过首席, (他有着一颗什么心会和那些后生小子和谐?) 比较安静的恐怕只有那桌上的烟灰盂, 他是昨天刚在大路上来的,他是生客。
还有许许多多的有伟大的灵魂的小东西, 它们现在都已敛迹,而且又装得那样规矩, 它们现在是那样安静,但或许昨晚最会胡闹。 对于这些事物的放肆我倒并不嗔怪, 我不会发脾气,因为象我们一样, 它们在有一些的时候也应得狂欢痛快。 但是我不懂得它们为什么会胆小害怕我们, 我们不是严历的主人,我们愿意它们同来! 这些我们已有过了许多证明, 如果去问我的荷兰烟斗,它便会讲给你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