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工商联盟"运动”兴起

　　《糖烟酒周刊》：目前，在烟草行业内，很多工业企业积极与商业企业建立新型工商关系。比如4月份天津烟草专卖局（公司）与武汉烟草（集团）有限公司签订了工商服务战略联盟协议书，培育以"红金龙”、"黄鹤楼”为代表的武烟集团的卷烟。且相关报道中也指出，该协议"标志着双方'互动、互信、双赢’新型工商合作关系的确立”。您作为长期研究中国烟草改革的学者，怎么看这样的工商战略联盟？

　　周阳敏：应该说，此次武烟集团的战略行动并非是孤例，他们早在2004年12月2日就已经与四川省遂宁烟草建立了"新型战略工商联盟关系”，探索卷烟工业企业与商业企业如何建立价值同盟、营销同盟、理念同盟等新型同盟关系。同时武烟集团针对遂宁烟草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提出，要在今后的工作中，给予遂宁更多的支持，要积极参与遂宁人员培训，市场调研、学术研讨等。

　　但很显然，这次战略联盟行动将推动武烟集团快速抢占各地烟草市场，并签订一系列的工商服务战略联盟协议书，从而加速了烟草生产企业之间的竞争。

　　《糖烟酒周刊》：你是否认为类似这样的战略联盟行动是卷烟生产企业面对竞争而做出的重大行动？

　　周阳敏：是的。事实上，2004年4月，上海烟草集团、玉溪红塔集团、昆明卷烟厂、曲靖卷烟厂、红河卷烟厂、宁波卷烟厂、常德卷烟厂、南京卷烟厂等国内17家卷烟生产厂家与大连市烟草公司签订了"工商服务战略联盟”协议书。

　　随后，2004年9月，北京烟草与全国卷烟工业企业在京隆重召开了以"建立新型合作关系”为主题的合作座谈会，并与各省级工业公司及重点卷烟工业企业集体签定了工商合作协议书。有评论说，"这预示着北京烟草与全国卷烟工业企业建立'互动、互信、双赢’的新型工商合作关系已正式建立和启动”。

　　另外2004年10月，辽宁省公司及其所属各地分公司的有关负责人和厦门卷烟厂签订相关约定，建立工商战略联盟关系……

　　《糖烟酒周刊》：我注意到，这些工商联盟前面，都有几个比较一致的定语，譬如"新型”、"实质性”、"战略性”等等，你认为这些"工商联盟”究竟新在哪里？"实质”在哪里？"战略”在哪里？

　　周阳敏：我认为，这是继2003年中国烟草工商分离以来，中国烟草业界实施新型工商战略联盟关系的重大发展，与分离之前的重大区别是，这次"联盟运动”几乎都是跨区域进行的，初步实现了工商分离之后的第一目标，即打破地方垄断，建立平等竞争的格局。换句话说，这"新”就新在这次浩浩荡荡的"工商联盟运动”几乎都是工业企业主动出击市场的行为，建立了全国性的竞争市场。

当然，这次工商联盟运动是否真能带来工业企业和商业企业的共同发展，还有待观察。但从目前来看，不管"实质性”也罢，"战略性”也好，都是愿望，而非已成事实，如果真能做到这个定语所限定的那些内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特别不容忽视的是，新型的工商联盟还依然存在一些"老”问题，同时还涌现了一些新问题。

　　新型工商联盟的"老”问题与新问题

　　《糖烟酒周刊》：在你看来，还存在哪些方面的"老”问题？

　　周阳敏：其实，这些老问题都是众所周知的。工商分离并没有真正意义的解决地方保护的问题，烟草地方保护的原因中专卖制度和税收制度占据了主导地位。工商分离之后，许多原来封闭性很强的省份确实开始出现省外烟，但是对其"进入量”有一定的控制。同时，工商分离之后的壁垒主要来自本地的烟草工业企业，因为对于烟草工业企业来说，他们当然都希望自己省内市场是有保护的，而其他省份则是开放的。

　　事实上，我认为，这种思路也体现在各烟草工业企业的战略之中，以共同发展为目标，努力营造新型工商关系。特别是要与本省商业系统配合好，建立核心战略联盟，同时兼顾省外商业系统建立战略联盟关系。可见，本省的"核心”战略联盟与"兼顾”的"一般”的战略联盟是本地工业企业巩固本省工商一家的高筑壁垒的重要手段。

　　在建立新型战略联盟前，原来的地方上主要是保护地方烟厂，保护范围集中在地区甚至县一级，现在就不同了，工商分离之后，全省都在保。一方面，由于税收等方面的限制，只靠工商分离很难彻底解决地方保护问题，其改变只是主导者更多的从行业转向为政府；另一方面，省级中烟工业公司在省内兼并重组、市场统一等问题上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省中烟在跨省问题上往往成为一定的限制。

　　《糖烟酒周刊》：除了这些新型工商联盟所"世袭”的老问题之外，还有哪些新问题呢？

　　周阳敏：的确，新型工商联盟运动中，爆发出了许多新问题，而正是这些新问题，可能成为中国烟草进一步改革的阻力。当然，不管这些老问题还是新问题，都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第一，正如我们刚刚所提到的那样，此次新型工商联盟运动的主动出击者是工业企业，而商业企业基本处于被动地位，这充分表现出商业企业的"霸主”地位，然而，这个"霸主”地位并非因为策划能力、市场能力或者销售手段等，而依赖的是对所属地市场的专卖垄断。这种依靠对所属地垄断的"霸主”地位很可能在市场竞争中导致大规模的腐败，从而导致租金耗散，使得本来竞争力都很脆弱的中国烟草业更加弱不禁风。

　　第二，此次"战略联盟”主调也仅仅只是"战略性伙伴关系”，并未牵扯到企业兼并重组中最主要的资本连结。

　　例如，大连烟草与17家卷烟生产厂家签订的《工商服务战略联盟合作备忘录》里就签署了一些承诺。其中大连烟草向被选定的联盟供应商郑重承诺9项服务支持：销售渠道支持、市场信息支持、分销服务网络支持、市场培育环境支持、品牌扩张支持、广告营销策划支持、企业形象宣传支持、售后服务支持和驻连人员服务支持。而这17家联盟工业企业也向大连烟草提出了6项承诺：货源保障支持、信息服务支持、售前售后服务支持、营销策划支持、新产品上市支持、卷烟培训支持。

　　很显然，这些承诺如同我国外交上与一些国家"友好”签订的"战略性伙伴关系”极为类似，因此，我认为，这次"工商联盟运动”就是"友好的”"战略性伙伴关系”的行动，但从根本上是否进入新的历史时期，则很难考察，如同一些国家一边和我们笑脸签署"战略性伙伴关系”，一边使劲地"踢”我们一样。当然，我无意说这些战略性工商联盟也会是龌龊的计谋，但很显然，只要没有资本纽带连结双方的根本利益，这些联盟都将随风而逝。

　　第三，本次新型工商联盟运动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战略性联盟全都在行业内进行，这很可能是工商联盟运动不会大步前进的重要障碍。

　　工商联盟的发展方向

　　《糖烟酒周刊》：如果工商联盟运动真如你所说会产生大规模的腐败，这样的改革是不是可能比不改革更有危害性？

　　周阳敏：是的。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一再强调，应该进一步实行中国烟草的"政企分离”，即从地方政府手中剥离出销售网络，成立独立的销售公司，而专卖局仅仅依法实施行业管理。

　　在此基础上，再允许工业企业独立设置跨区域的分销网络，并允许商业企业跨区域交叉设置销售网络和生产网络等。更重要的是，我认为，工业企业设置分销网络与商业企业设置生产网络既锻炼了工业企业的营销能力与商业企业的生产能力，又为企业纵向合并打下基础，从而形成完整的企业功能并从根本上提升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与企业的运行质量。

　　值得欣慰的是，如山西省烟草专卖局副总经理王志毅先生带领省卷烟销售公司经理和九个分市公司经理赴河南中烟工业公司，就进一步加强卷烟产销衔接和工商合作等事宜进行商洽的行为值得称赞。该事件可圈可点的是，具有专卖垄断的商业企业或者专卖局，第一次感到了当前山西烟草经济运行中存在的突出问题和危机感，并主动出击，与工业企业建立新型战略联盟。笔者认为，这一模式值得推荐，并使得工业企业和商业企业都强烈地认识到自己主动出击建立新型战略联盟是自身发展的重要方法。

　　事实上，山西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局长（总经理）李泽华已经指出，"工商企业要积极进行换位思考，牢固确立烟草工业的主导地位”。他援引国内外产业发展的实践指出，"没有强大的工业就没有强大的行业”。同时，他还指出，"建立新型工商关系要以培育规模品牌为共同点与结合点，并以市场为导向，联手培育市场”。

　　也就是说，本次工商联盟运动，如果真正做到市场为主导的话，将会促使一些工业企业和商业企业自觉地参与这个过程，从而打破原来固有的"本位”的思维习惯。

　　《糖烟酒周刊》：你刚刚说的第二点，此次"战略联盟”仅仅只是"战略性伙伴关系”，并未牵扯到企业兼并重组中最主要的资本连结，你是否给我们作出预测，资本连结的战略联盟是中国烟草业进一步改革的方向？

　　周阳敏：作为严谨的学者，我们一般不做预测，但是，所以做一些政策性建议。为此，我建议，加强新型联盟的关键之笔在于推动工商企业之间的资本连结。只要通过产权"绑定”各方利益，才是中国烟草企业横向兼并与纵向兼并成功的基础。事实上，从外资烟草的成功发展历史看，烟草企业的大规模扩张的成功无疑与资本纽带和资本翘动有密切关系。

　　当然，还有一点，笔者必须指出，中国烟草业界所有的资本连结或资本撬动必须以市场力量自主进行，而不能依靠行政划拨。

　　《糖烟酒周刊》：还有，你刚说的第三点，目前的战略性联盟都在行业内进行，你的意思是不是联盟还要在行业外进行？

　　周阳敏：是的，我主张中国烟草行业的战略联盟与兼并重组等，不仅要在行业内外国有企业之间进行，而且还要允许民营企业参与整个过程。

　　随着今年2月28日《控烟公约》的生效，今后烟草企业的扩张将势必受到强有力的"限制”，而这些限制都将使得本身就处于弱势的中国烟草企业在国际竞争中更加处处失利，但是，中国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已经形成了一些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行业和企业，如果中国烟草企业仅仅依靠现有的格局参与国际竞争，必定死路一条。换句话说，只有加强中国烟草业内外的实质性的战略联盟与兼并重组，才可能在《控烟公约》约束下，依靠强力行业拉动中国烟草业。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重庆力帆香烟”的重要意义，实际上它给出了中国其他具有优势竞争力的行业转向中国烟草业的重要路径指导，当然，我不得不多次提到这个"重庆力帆香烟”，还在于它也提供了中国民营经济打破烟草垄断，提升中国烟草竞争力的重要思路。虽然"重庆力帆香烟”已经放弃了，但无论如何，其意义无疑是深远的。

　　当然，本次联盟运动离我所倡导的促使民营经济参与新型烟草工商联盟资本链的构造的模式还很遥远。但是，这仍然是中国烟草业建立新型战略联盟的重要方法，给民营企业一个"国民待遇”。

　　日前，菲莫公司在中国龙岩卷烟厂实现合作生产，并第一次实现国家内部销售渠道进入国内销售，而首次得到了中国烟草的"国民待遇”。此事件意义深远，尽管规模不大，仅有20亿支，但是该次合作撕开了中国烟草垄断的一个口子，只要民营企业、专家学者和媒体的努力，民营企业享受中国烟草的"国民待遇”也将指日可待。

　　事实上，我力促民营经济参与中国烟草业的新型工商联盟的资本链建设的主要目的并非是借用民营经济的"资金”资本，而是借助民营经济的活的思路"资本”以及强有力的资本运作能力，并促使中国烟草企业尽快实现产权多元化。

　　我认为，中国烟草业深入改革的理想格局是，在独立的销售网络与独立的生产网络之间，进行有资本连结的、多种性质产权连结的兼并重组，从而最后在全国形成几家大型烟草企业集团，在各个企业集团内部，既有强大的跨区域的生产网络，又有强大的跨区域的销售网络，从而完成中国烟草业的平等竞争格局，并实现品牌价值的提升和中国烟草整体的竞争力，为参与国际竞争做充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