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云

毕璞

云，在人们的心目中，是在天上、山巅、山腰、林梢这些地方看到的，应该是风生水起的。可是，那天我却明明看到了地上的云。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细雨蒙蒙的早晨，我坐车经过一处农村。当我正贪婪地眺望着车窗外的远山、树林、稻田、草坪、溪水……好让久困市尘的身心，可以受到一些大自然绿色的洗礼时，我注意到天上的云层很低，低到贴在小山的山顶上，甚至横在山腰间。四周的空气很潮湿，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像是一幅水墨画。

然后，我看到了那地上的云。在稻田后面那间小小的茅屋门前，升起了一道浓浓的白烟。起初，我以为是炊烟（在现代的台湾，即使是农村，大概也没有人使用柴薪或煤炭了吧）；不过，它又不是从烟突（这间茅屋根本没有烟突）里出来，而是直接从地面升起的；而且，说它是烟，又未免太浓密了一点。

正是“花非花，雾非雾，非雾非烟亦非雪”；我想，它一定是一片偶然下降到凡间的云。那天，气压很低，微风不生，空气凝滞得好象不会流动；所以，这一团像是棉絮般的白云也是定定地停在那间茅屋的门前。这，对那间茅屋的主人而言，也是一种因缘吧？假使我是这间茅屋的主人，我就会对朋友说：“此地何所有，山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然而，现实的我却只是一个偶然的过客，惊鸿一瞥的巧遇，就更加有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