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纯既是手足情

1

爷爷照顾了他姐姐一辈子，至今不知她已离去。

我和我姐姐却在她的学生时代结束后再也未见过面。

手足之情如水晶，只能融入最纯的，沾上别的即会破碎，如一盘散沙，无人问津，只有我在暗自垂泪。

对爷爷来说，最亲的永远是妻子和姐姐，这两个角色谁也无法代替，包括他最疼的我。

奶奶照顾爷爷，爷爷照顾他的姐姐，我们叫她南市奶奶，因为她住在那儿。

南市奶奶的家我好多年没去过了，印象停留在昏暗的楼梯，逼仄的房间，还有来自于家乡的土特产，一有小辈来就拿出来给我们吃，我则小心地说牙酸。

据说我们徐家过去有个很坏的习惯，生女孩子就送掉，所以现在我们徐家第三代都是女孩，真是报应，这是后话，反正南市奶奶是唯一留下来的，原因不明，但她从小就和爷爷最亲。

我记得我小时侯，爷爷常常拎上一袋水果，一条鱼，换三辆车去南市奶奶家看她，十几年这样，从她退休开始。

现在爷爷却不得不停止了，家族遗传的糖尿病使他们两个都寸步难行。

我觉得爷爷从我10岁开始一直哭，因为亲人一个个离去，到南市爷爷去世时，似乎眼泪已哭干，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南市奶奶也会离他远去。

日子逼近了，我们都不告诉爷爷，但南市奶奶住进医院那天，我接到奶奶的电话，爷爷体温39℃。

爷爷得了肺结核，我们当然不敢告诉他南市奶奶的双腿都已截去，但爷爷似乎总是觉得自己病治不好，老是叫我们别治了。

一开始因为是肺病，我们几个小辈都不去看爷爷，后来他实在悲观，我就去了一次。爷爷眼窝里都是泪水，告诉我他5天5夜睡不着，这病好不了了。医生却告诉我，爷爷的病快好了。

当天晚上，南市奶奶告别了人世，爷爷那天晚上睡得特别不好，护工告诉爸爸他老是翻身，心不定。

爷爷连南市奶奶进医院都不知道！

5天后我又去看了爷爷，他高兴地对我说，他现在就想着出院过中秋节了。昨天晚上睡得特踏实。

昨天，南市奶奶入土为安。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实在惊异于这种心理感应，我惊异这种姐弟情！

今天早上我又去看了爷爷，他还是挺高兴，也吃了不少。于是我们还是不敢说，怕吓着了他，毕竟刚出院一星期。我们至今不说。爷爷至今不知道。

爷爷和南市奶奶都是平民，没什么文化，但这种凡人才会有的手足之情使我震撼。

2

我想我不会有这种感情了，我不知道我和姐姐之间是怎么了？

过去，我们可以在饭桌上嘻嘻哈哈，可以一起洗澡打水仗，可以吃好饭一边弯腰一边宣称要减肥，可以……

我会笑话她老是用错介词，她会笑话我画出来的人永远比例不对称。

她手巧，我劳技不会做会亲昵地叫“姐姐”，我打字快，她要打文章会给我倒无数杯可乐。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考得不好就让她偷偷签名，她收到情书我全“拜读”过，英语的还指出过错误。

我不介意她念的中专，她更不介意我念的世外小学，我知道她中考没考好，她也知道我临场发挥优秀。

她老是说“3岁一条代沟”，我就会说那么我们两条，她说姐妹之间没有代沟之说。

作为堂姐妹我们曾经那么要好，胜过亲姐妹，如今呢？

我上了中学，她去工作了，再也没见过面。

关于她的消息倒不少：升职了，有男朋友了，分手了，有人追，拒绝了．．．．．．

过年拜祖宗她来过一次，我在泰国，另一个姐姐告诉我，她穿超短裙，大风衣，还有项链。

我庆幸我不在，我对她的印象还是那个穿校服的高个子美女。

姐姐确实很漂亮，听说还化了很浓的妆，我不认为会比她过去漂亮多少。

她过去的男朋友不知怎么的给我发了封E-mail，告诉我他考上了上外。

我猜他们分手是因为姐姐看不起他。

当然这与我无关，姐姐的一切现在都与我无关。

我们的手足之情在她所面对的社会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3

爷爷还是不知道，我们也不会说了。

我却在这里写我的那份感情的祭文。

今天早上念法语课的路上看到社区内一对姐弟在一边猜拳一边笑，笑容真是很纯真，看见一脸严肃还没睡醒的我还对我笑笑。

我也对他们笑了一笑。

祝他们永远是好姐弟，像爷爷那样，步入社会也别忘记最纯的是手足之情。

姐姐9点多来了电话“国庆节吃饭我不来了，我加班，节假日加班奖金多……”

我打断她：“我知道了，别累坏自己，有空去看看爷爷。”

她楞了一下，然后说：“哦！好的，我抽空。”

我又一次打断：“我知道你忙，你晚上去也不要紧，爷爷早上还念叨你。”

她沉默了一下，说：“好！我10月2号晚上去，你和奶奶说一声。”

我满意地挂了电话，让爷爷快乐最重要。

千万别让手足之情的水晶碎了，留一个人独自伤心。